这准话是给不了一点儿的,云争渡静下来的时候总是在想这中间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难道是自己总是迂回的言语给了他妈太多错觉?
那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不如就把这个升起来的苗头狠狠掐灭,在泼一盆冷水让她一辈子都不可能复燃比较好。
但他自己的苗头是在什么时候掐灭的呢?
或许是在年少时看见父母间撕破脸面急头白脸歇斯底里的争吵开始,也可能是在父亲醉酒后拿起板凳重重打在自己和母亲身上开始。
母亲满脸是血的抱着自己躲在狭小的储藏室里,门外是疯狂咒骂说要把他们全都杀了的父亲。
云争渡记得很清楚,那天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他放了学回家跟母亲说想跟隔壁邻居家的小孩一起去玩捉迷藏,母亲正站在厨房里做饭,饭菜的香味从窗户里飘出去,勾的外面的流浪狗都要凑过来使劲儿嗅嗅。
他出去玩的很痛快,直到天已经擦边黑才跑回了家,带着满身的尘土,还有紧紧握在手里的糖果。
——如果在睡前把这糖塞进母亲嘴里,他一定会夸我长大了懂事了。
倾盆大雨来得突然,把飞奔跑回家的云争渡淋了个透彻,可他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还是觉得今天过得开心极了。
在学校的课程都完成了,放了学还有朋友一起玩,回家之后还有母亲做好的香喷喷饭菜,怎么看怎么想都觉得这真是充实美好又幸福的一天。
如果父亲没有回来的话。
老旧的大门背后是被掀翻的木桌,还冒着热气儿香味的饭菜全都被掀翻到了地上,被一双沾满了泥土的鞋子踩的稀烂。摔碎的盘子和碗筷,锅碗瓢盆七零八落,还有客厅里被砸了一个大洞正冒着电火花的电视,都在告诉他这里在刚才经历了怎样一场“战役”。
云争渡呆愣愣的站在门口,不知道是该迈步进门,还是该把门关上。
他选择了把门关上又重新拿钥匙打开,发现家里还是跟刚才一样,他没有进错门,也没有走错楼道。
屋子里很安静,只能听见里屋男人沉重的喘息声,还有女人呜呜咽咽哭泣的声音。
重新开关门的声响,引起了里屋男人的注意,他飞快地迈着步子走过来,目眦欲裂的脸,身上全都是指甲抓出来的血痕。
是好久没见过面的父亲。
系在裤子上的腰带被父亲抽出来握在手里,还不等云争渡先开口叫爸爸,划破空气的音爆声就伴随着疼痛抽在了他的脸上。
力气大到他站不住脚,偏着身子歪在了玄关处的柜子上趴着,稚嫩的脸颊立刻就浮现出了清晰红肿的长条印子。
“别打孩子!别打孩子!”他母亲从里屋跑出来,连滚带爬的过来跪在他爸脚边,紧紧抱住他的大腿。
“小兔崽子,真他妈的是给你玩疯了,你敢这么晚才回来!你妈就是这么教你的!回来连人也不叫!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爸吗!”
母亲根本拽不住他,而等待云争渡的是两下又狠又重的皮带。
他下意识抬手挡住脸,挡住已经发红流泪的眼睛。
带着风声的皮带就抽在了他的手臂和后背,疼得他忍不住闷哼。
这场教育来的突然,就像刚才下起来的倾盆大雨一样,打得他猝不及防,也让他想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就要挨打。
云争渡在指缝里看到了他妈妈现在的模样,被撕烂的衣衫,脑袋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砸中了正往下淌着血,连带着鼻子嘴巴都在流血。
就连眼睛也是充血的,毛细血管爆开混着眼泪和血在脸上流下一道道血印。
她跪在父亲的脚边,拼尽全力抱着他的腿,不让他再往前一步去靠近。
云争渡也没想明白,母亲又做错了什么呢?也是和他一样回家晚了吗?
“还有你这个贱女人!老子回来拿钱是天经地义!这家里的每一分钱都是我的!你赶紧给我拿出来!不然我就打死你们两个!”
啊——赌博,又是赌博。
云争渡想。
父亲几个月前离开家的时候,也是因为说要去赌一波大的,就这么拿走了家里全部的积蓄离开了。
眼瞅着皮带又要落在云争渡身上,母亲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把父亲推开摔在地上,她三两步过来把云争渡抱在怀里,连搂带抱的拖着他躲进了狭小的储物间里面。
又黑又窄还泛着一股子霉味儿的储物间,连灯都没有的小地方,内外却都装上了插捎和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