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嘉无法看到舒回舟的表情,只有一个背影,微微憷动,寂寥无声,在医院惨白的灯光下无处遁行。
直到黎明,都没有人知道舒回舟曾经来过病房。
何嘉明明没有看到他哭出来,但是那种伤感几乎塞满了他的心口,一团萦绕不去的情绪让他心中发闷。
第三天晚上,舒回舟来的比前两次要晚,这一次他的脸色苍白,就像是何嘉第一次见他一样,眼底发青,精神萎靡。
他的手中攥着一根红绳,两寸长短。
舒回舟将红绳贴近玻璃,定定看着床上的人,眼神温柔又坚定。
“我绝不会让你停留在空白的十八岁。”
话音未落,他手中的红绳就如同有了生命,像是一条灵动的红蛇,噗的一声穿过了玻璃,如箭射出一般钻进何嘉的身体消失不见。与此同时,舒回舟的唇色再白一分,嘴角也溢出来了血丝。
他毫不在意的擦掉血丝,眼睛死死盯着病床上的人,直到对方的唇色开始变得红润,他虚弱一笑,眼神中恢复了一丝光彩。
何嘉不知道那红绳是什么,但是舒回舟为了这东西付出了很多。
接下来的几天,舒回舟夜夜避开别人带来红绳,放在何嘉的身上,他的身体越发的虚弱了,但是他的精神却越来越亢奋眼神中充满着希望,到最后即便是要撑着墙壁才能慢慢挪到玻璃前,他也是甘之如饴。
医院再也没有给沈家下病危通知书,不出几日,何嘉就能被移到普通病房。
只不过还没有等到何嘉彻底好起来,舒回舟自己病倒了,在他的一再坚持下,舒教授听儿子的话将他的病房安排了何嘉的隔壁。
就这样,舒回舟穿着病号服依旧带着红绳来看何嘉。
何嘉可以感受随着红绳融入的越来越多,他的身体在逐渐好转,他的意识可以进入自己的身体了,不再会被疼痛弹出来。
何妈妈和沈爸爸脸上渐渐有了笑容,乌云散开,压在所有人脑袋上的石头终于被搬开,就连医生和护士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就在一切快要尘埃落定的时候,意外再次来临。
何嘉的身体状况忽然急转直下,他再一次被推进了手术室。
所有人的神经再一次提起,何嘉就像是一个破碎的娃娃,在大家的努力下缝缝补补,看似一切像着好的方向,实际上车祸造成的创伤不止于此,突如其来的并发症让医生护士们措手不及。
紧急手术后,重症监护室再一次彻夜通明,沈爸爸何妈妈根本就不敢走开,沈清夏和沈清叶就送给阿姨照顾,这次的危机都不敢和他们说。
程华一大家子得到消息,火急火燎地跑到医院,忙前忙后。
又是一番兵荒马乱后,何嘉的身上又多了几根管子。
医生欲言又止:“沈先生……何嘉他……”
“不管花多大的代价,我都要他回来!”沈爸爸嘶声力竭,何妈妈带着泪水依偎在他身边,强打着精神,面容憔悴,“我家嘉嘉从小就听话懂事,他不会就这样不管爸爸妈妈走掉的。”
何嘉沉默地看着这一切,靠着床边慢慢坐下来,原来自己昏迷的时候,大家是这样的焦心。以往只听程华念叨大家对自己的挂心,如今真的面对时,心中有一处柔软既感动又心疼。
他自小就知道,凡事不能依赖别人,因为大家总有一天会离开他,即便是亲人,有一天也会离开,没有人会永远的陪伴自己,所有人都只是这段旅程的过客,来时不打招呼,走时也悄无声息。
但是现在他或许该试一试去相信他们,相信他们可以成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存在,相信他们会永远的爱着自己。
何嘉很想醒过来,他不想躺在医院里,不想再看见父母的泪水,不想再看见好友的担忧。
兴许是何嘉的意念太强了,病房里所有的仪器都开始发出尖锐的声音,墙角上开始弥漫出黑雾。
“哈哈哈,我还以为你坚不可摧,如今总算是让我找到了……”
一个娇小的身影踏着虚空,穿过玻璃,飘到何嘉面前,“怎么样,把你的身体和灵魂献祭给我,我就让你毫无病痛的和家人一辈子在一起,永远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