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少信口雌黄了。。。。。。”徐蝌怒道。
”我是实话实说。“沈默一脸痛心道:“我在京城时,素闻老师的廉名,也亲眼见他衣裳仅有三套。用餐不过五味。家中庭院朴素,仅有书卷之香。京中人都称赞阁老的清廉高洁!”说着瞪一眼徐蝌道:“如果让京里人知道,徐家现在家人数百。奴仆过万,仅在松江一府便有田产二十万亩,家业之大。恐怕数遍江浙也是独一份,会说我老师什么?”
说到最后,沈默已是痛心疾首了,双目闪动道:“一想到此事闹大了,他们会说我老师是伪君子,装清廉,真,我这心就如刀割一般,痛得整晚整晚睡不着觉。”只见他捶着自己的心口,瞪着徐蝌道:“三公子说我断了阁老的养老田,我却要说,你们是断了阁老的廉声,晚节,身后名!”
一番话说的徐老太太黯然垂首,仿佛在思索沈默的质问。
但徐蝌兄弟听不进去,还在那振振有辞道:“我们家是地多了点,但那是祖上传下来的,加上我们兄弟经营有方,才有了今天的规模,跟我们老爹没有半分关系。”
“说话得让人信服才行。”沈默冷声道:“据我所知,三十年前,徐家田产不过几百亩,是这几十年里才膨胀数百倍,达到二十万亩的。恐怕陶朱白圭至此,也没有这个本事吧。”
“这个。。。。。。”徐家兄弟语塞道:“无可奉告!”
“对天下人也能这么解释吗?”不知不觉中,局势已经发生了逆转。由徐家兄弟指责沈默,变成沈默质问徐家兄弟了。
只听沈默义正言辞道:“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家二十多万亩田产。有多少是强占来的。多少是昧着良心吃下的,你们兄弟知道,我也知道。苏松两地的百姓更是知道!”说着对徐家二兄弟厉声道:“现在事情已经闹大了。要是还拖拖拉拉,不立即平复民愤,到时候事情通了天。传到北京城去,被那些言官抓住不放。你们要阁老如何自处?”
这番话彻底把徐蝌二兄弟给镇住,两人慌神问道:“那,那怎么办?”
“为今之计,只在平复民愤。”沈默慢慢道:“我出一个告示,要乡绅限期退田,徐府带个头,把昆山县的百姓打发了,自然没人嚼阁老的舌头。”说着朝徐老夫人拱拱手,语重心长道:“请老夫人以阁老的仕途清誉为重,阁老是众望所归的清流领袖,肩负着对抗言党。匡伏国计的重任,万万不能有失啊!”一番话真真假假,连哄带吓。终于把祖孙三人彻底唬住了。徐老夫人沉吟半晌,道:“寒家名下有二十万亩田不假,可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别人挂靠在寒家,指望寒家庇护,能少交点税的,我们徐家人就是心善,也不会拒绝,竟然不知不觉就成了人家的眼中钉。”便一脸肉痛道:“其实昆山县没有我们家的田产,都是他们挂靠的,大人若是觉着不妥,便帮着交割回去吧,省得我们担了心事,落了埋怨。”
沈默心中松了一口气,大点其头道:‘。1‘6‘k‘x‘s。“正当如此,还是恩师的清誉重要!”
“是啊。。。。。。呵呵。。。。。。”徐家祖孙三个,想的心都有了,那可是整整五万亩啊!就让这狠心的家伙,一下全给要回去了。真比砍他们一只胳膊还难受。。。。。。
沈默知道这一巴掌扇得够狠的。若不再给个甜枣吃,徐家人怕是要怨自己了。虽然已经打定主意剥他们层皮了,但是看在徐阁老很可能是未来首辅的份上,对待徐家注定不能一棍子打,非得让他们吃亏之后,再占个便宜才行。
便笑道:“晚生还有一事。。。。。。”
“还有?”祖孙三人齐声呼道:“有完没完?”
“这是一件好事。”沈默一本正经道:“就像上次一样,一有好事,晚生第一个就想到老师家。”
他说的是上次买粮食的事儿,不提不要紧。一提徐家兄弟脸都绿了。。。。。。当初要是把粮食卖给沈默,四五百万两银子就赚到了。可他们贪心不足,卖给了出价更高的陆家。结果陆家给了首付之后,便彻底赖帐了。至今四百万两的巨款要不回来。心疼的兄弟俩肠子都快悔青了。
但越是脸绿肠子青,就越得好好听着,要是再错过一次发大财的机会。兄弟俩就真得跳河了。所以纵使满腹不快,还得硬挤出一丝笑容道:“大人请讲。”
沈默道:“我听说徐家有三万亩的桑园,八万亩的棉田。是这样吗?”
“没那么多,没那么多。。。。。。”兄弟俩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惟恐沈默再泛点坏水。把这些田地也给剥夺了。
“是吗,那太可惜了。”沈默叹口气道:“苏州织造局要长期大量收购生丝。棉花。那黄锦因为欠我个人情,便想把这个机会让给我。我本想拒绝,可想到老师家。。。。。。”话说到这。他看到徐家祖孙三人。地盯着自己,一个个眼冒绿光。仿佛饿狼一般。
苏州的绸缎,松江的棉布,都是天下闻名的好东西。畅销海外,抢手无比,两府大户无不以此赢利!徐家虽然不直接经营工场,却垄断了相当份额的原材料供应。同样获利巨大。
但那是老黄历了,自从东南倭乱大炽,原先的商路被截断,要想再外销,就得忍受海商近乎盘剥的压价。可要是不外销,就更加卖不出去。几年下来。徐家不仅没赚到钱。反倒因为倭寇劫掠,损失颇重。
所以就不难理解,听说有个官方渠道,可以收购他们的产品时,徐家人的兴奋之情!如此一来,只管生产就有销路,什么时候都不愁了!而且这种官方收购,只要打点好主事儿的,议个好价钱是没问题的!
徐家祖孙三个仿佛看到积压如山的产品,全部变成白花花的银子。那一直压在心头的大山,也仿佛一下搬开了似的,就连‘面目可憎’的沈默。看起来也不那么可恶了。
“要多少?”徐老太太颤声道。
“有多少要多少!”沈默豪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