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笑着招呼他就坐,与归有光轮番把盏,向他频频举酒。俞大讹和姚长子陪坐在辛五郎的左右,虽然滴酒不沾,却也跟着欢声笑语,好一个兵匪一家亲。
辛五郎是地地道道的真偻,不像徐海、叶麻,还有这样那样的顾忌。他在烧杀掳掠之时,手段极其残忍,所犯器行可谓蔡竹难书,东南百姓恨不能寝其皮,唉其肉,他自己岂能不知?
所以落入官府手中,他自以为这次是死定了,谁知竟然成了沈默的座上宾,受到了热情款待,这让他受宠若惊,感激涕零,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这到底唱的哪一出。
待酒足饭饱之后,众人移座偏厅吃茶,这时候辛五郎已“渐恢复了神智一他突然意识到。自只活命的机会幕小。x一心情激荡,手微微颤抖着搁下茶盏,跪在沈默面前道:“我愿意放下屠刀、归顺朝廷,请大人收留。”
他低着头,没有看到沈默面上划过的一丝厌恶,只听其和颜悦色道:“辛将军想要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实在是我江南百姓之福啊说着呵呵一笑道:“只是不知你是否心悦诚服?”
辛五郎道:“我们日本国人,最崇拜强者!这段时间与大人交手,深感你智勇双全,实力强大,早就对大人有臣服之心了。”说着还拍一记马屁道:“而且大人对我这个阶下囚,竟还如此以礼相待!您的风度让我心折,我愿永远追随大人。”沈默笑眯了眼,好似很受用这份
辛五郎拍完了此生最高水平的马屁,便等着沈默将自己扶起,说些“让我们共创大业吧”。之类的感动之语,孰料沈默只是笑而不言。
他料想对方不会轻易便赦免自己,只好闷声问道:“大人准备如何处置在下?”
沈默暧昧不明的呵呵笑道:“辛将军此话怎讲?”
辛五郎道:“我自知罪孽深重,就是死上十次百次,也难抵偿罪恶。如果大人将我斩首示众,甚至千刀万剐,我也不会有半句怨言。”
小日本这招以退为进,还真是厉害呢。不过遇到沈默,他只有被玩弄的份儿,只听沈默淡淡道:“我要是不杀呢?。
辛五郎道:“如果大人开恩不杀,把我关起来,那我这辈子都蹲在大狱中也认了!”
沈默眯起眼睛,呵呵笑道:“我要是既不杀,也不囚呢?”
辛五郎马上激动了,把胸脯拍的江x响,脸红脖子粗道:“那我这辈子给大人当牛做马,也要报答您老的恩情”。说着哐哐的磕起头来。
沈默笑着起身,回到大案后面道:“我既不要你当牛、也不要你做马。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辛五郎恨不得指天发誓道:“大人请将,便是赴汤蹈火,我也在所不辞”。
沈默坐在案后,一边磨墨,一边摇头笑道:“哪用得着赴汤蹈火?只是要辛将军致书叶麻,让他识的徐海的丑恶面目,孤立那个背信弃义的小人,把徐海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再请叶将军也来加入“连和”然后我们三方共击徐海,一起立这场功劳,辛将军以为如何?”
辛五郎寻思了一会儿,觉着确实应该给叶麻提个醒,以免他也上了恶人的当,至于其是否会投效,就不是他关心的问题了,相信叶麻自己。会有正确的判断。
想到这,他终是恨恨点头道:“好吧,我写就是!”
沈默将笔递到他面前道:“你自己随便写,将我的意思表达出来即可。”
辛五郎将笔一把抓过,饱瞧了墨汁。却挠着腮帮子,一脸大便不畅的样子。
沈默一看他拿笔的姿势,便知道这位老兄为行为难了,便笑道:“这样吧,你说一遍,我写下来,然后你再照着抄一遍。”
辛五郎这才释然道:“嗨。”便挠着腮帮子道:“叶兄弟,你好。我现在沈大人处,吃好喝好,没有被强迫,只是很挂念你,怕你不小心中了徐海的奸计”这家伙实在不是东西,他要拿咱们兄弟二人的人头,换他自己的荣华富贵。我便是被他设计捉住的,若不是沈大人宽宏大量,我就差一点儿成了冤死鬼。你要对他严加防范,免遭毒手啊!”
然后又把沈默说的,劝叶麻归顺,三方联手,一起剿灭徐海,用他自己的话复述了一遍。
沈默写了慢慢一张纸,递给他道:“抄吧。”
“嗨。”辛五郎应一声,便虾米似的弓着身子,使出吃奶的力气握住笔,双眼目不转睛的望着信纸,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还没写字汗珠子便先滴下来了,。
沈默几个忍住笑,看他一笔一划的照葫芦画瓢。足足用了半个时辰。才把那一页纸抄完。只是人家沈默用一页纸写完的东西,他却足足写了八页,那真是“字字大如斗。啊!擦擦汗,道:“好了,署上你自己的名字吧。”
辛五郎极其顺溜的签上名,抹一抹满头的汗,尴尬笑道:“就是这几个字比较熟。”
沈默淡淡一笑道:“无妨,隔行如隔山,这也是正常。”他拿起书信看看,虽然歪歪斜斜,横七娑八。像一群蟹子爬的满地都是,但好歹把话都说清楚了。
便替他将信封好,笑道:“对了,为了保证信件一定可以送到,我会排出两拨信使,麻烦辛将军再写一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