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两人心说您老成仙啦,能掐会算的。
徐阶点点头,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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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德虽然将信将疑,但仍然赶紧出去传话,并专mén在mén房处坐等,看看那张居正到底会不会来。
没用二人等多久,大概也就一顿饭的功夫,一顶一二品大员才能做的绿呢大轿停在府mén前。
从窗缝里看到张居正的贴身管家游七,吕德彻底服气了,对mén子道:“咱相爷真是神了。”
mén子笑道:“更神的事儿您还没见过呢。”说着便迎了出去,对那游七客气道:“七爷,我家相爷病着呢,老夫人吩咐了,概不见客。”
“我家老爷正是来探望老相爷的。”游七是个场面人,尤其这几年地位水涨船高,就更加八面玲珑了,他热情的拉住那mén子的手,借着袖子的掩盖,将一张xiǎo额‘日升隆’送到对方手里道:“再说我家老爷也不能算客了吧。”
令他意外的是,那mén子竟把银票推了回去,一脸歉意道:“我没说清楚,是任何人都不见。想来张阁老总也算人吧。”
游七直翻白眼,总不能说:‘我们老爷不算人!’,心中已经暗叫不妙,因为他对这mén子十分了解……其实也是贪财的,但毕竟是相府的mén前官,还要讲吃相的……通俗说就是,办不成事儿的时候,是不会要钱的。
现在他竟然不要钱,那就要了命了。游七额头见汗,xiǎo声求道:“兄弟,帮帮忙,进去问一句,哪怕真是不见呢,咱也好jiāo差不是。”他不是一般的管家,而是张居正身边,吕德、李翔功能二合一的帮手,对自家大人处境还是知道一些的,所以也是下了血本,又添了一张五十两的。
那mén子一是冲钱,二是也不知道日后会是何等情形,也不敢得罪了张阁老,便不带烟火气的收起袖子,勉为其难道:“那你等着。”吕德还在里头,他也不敢叫游七去mén房喝茶。
结果游七会错意了,在那里暗骂道:‘nǎinǎi的,六十两银子买不进个mén房!真他娘的杠了龟了!’一想到自家老爷还在等回话呢,赶紧回身,却见张居正已经下了轿。
三步并两步,游七上前扶住张居正,一边为他将大氅的后摆抚顺,一边xiǎo声道:“老爷,您在轿子里等着多好,外面冷哈哈的。”
张居正却不理他,只是面容冷峻的望着‘徐府’的牌匾,因为这里是宰相府邸,所以mén前有拱卫司的锦衣卫站岗,胡同两头还有兵马司的人把守,十分的空旷肃静,显得他有些茕茕孑立孤零零的感觉。
“唉……”游七看到老爷这样,心里很不好受。他本人其实是个落地举子,本来混到渣也不至于成为家奴,然而他在穷困潦倒,为张居正搭救之后,便被其风姿气度、智慧抱负所折服,认定这是一只必将腾于九霄的潜龙,竟改名换姓,甘心给他当起了管家。且不是那种名义上的,而是实实在在,不打折扣的那种。
张居正待他倒也客气,从来都是称呼他的号道:“楚滨,看来师相是不会见我了。”
“倒也不一定,徐三这不进去问了。”游七安慰老爷道:“老丞相可能真的病了,太夫人心疼要他静养也是正理。”前一句还在打气,后一句就改打预防针了。
张居正点点头,不再说话。
主仆二人等了片刻,那mén子徐三回来,一脸歉意道:“老爷正睡着,太夫人说有啥事儿,等老爷身子好了再说。”但那银子是不会奉还了。
“那请将我给师相带的补品转jiāo一下。”张居正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所以表情还能保持优雅道:“然后跟我师娘说一声,xiǎo徒居正前来探视恩师……”说完便一紧氅领,转身大步离去。
那厢间,游七已经挑起了轿帘,待老爷上轿坐稳后,便拉长声音道:“起轿……”
望着那顶官轿远远离去,mén子xiǎo声感叹道:“真他妈的有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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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轿里,张居正端正坐着,表情古井不波,但一双笼在袖中的手,却攥得指节发白,指甲刺破掌心,渗出刺目的血丝。
如果说,昨天他放弃了和沈默来一场正面对决的奢望后,昨夜发生的事情,明明白白的告诉了他……这是一场不属于他这个档次的战争,自己连玩yin的资格都没有。
这对他那颗骄傲的心的打击有多重,只有他本人才能体会。更悲哀的是,他还必须立即来向徐阶道歉,重新获得老师的庇护,才能在接下来的政cháo中幸存下来……否则,铺天盖地的cháo水席卷而来,任他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承受得住。
然而,徐阶,他的好老师,竟然将他拒之mén外了……这换了一般人,直接就崩溃掉了,好在他是张居正,只会受内伤,不会影响到判断。
这次万伦没死,王廷相就更不可能死了,案子就要继续审下去了……这里便有两种可能,徐阁老出头或者不出。出头的话,转化为神仙打架,那他们这些凡人就看着是了,要么跟着过年,要么一起遭殃,没什么好说的。
但现在老徐关mén闭户,不像要出头的样子,那李chun芳很可能会被拖出来。本以为让李chun芳独自抗下这一场,虽然有难度但并非不可能。然而最新的消息称,李chun芳昨日去过沈默家,万一达成了什么协议,会不会合起伙来yin自己,也未可知。
张居正默想片刻,自己确实没留下任何证据,要想指控自己,只能靠李chun芳的红口白牙,但李chun芳得先把本身编排成什么样,才能把自己也牵扯进去?所以这是个杀敌八百,自损一千之局,李chun芳八成是不会用的,那自己还是安全的。
但要是李chun芳非要损人不利己呢?那大家就同归于尽!到时候自己和李chun芳一歇菜,那沈默就面临两种可能。一是两人和平共处,徐老师退后,沈默;二是和徐老师你死我活……不管谁死谁活,那个活下来的,都要遭受道德的谴责,不得不离开政坛。
所以你死我活是不可能的,但沈默想成为徐阶的人,也不可能……别的不说,一个无法克服的障碍,就是两人各有一套班底,沈默上台,他的人也会上台,位子就那么多,那徐阶的人便得下台,这是不可调和的矛盾。
徐阶是个明白人,与其待到对方尾大不掉才冲突,还不如早来早痛快,这也是他默许对胡宗宪动手的动机所在……别说是给学生扫清障碍,自己又不是他亲儿,徐老师还没那么无私。
同样道理,徐阶一定会为了避免将来的冲突,而选择这次和沈默做个了结,并将自己,或者自己和李chun芳保下来……只有自己和李chun芳这种势单力孤好控制的学生,才是他最合适的人……这一点上,张居正倒没什么抵触,大丈夫一日不可无权,说高尚点,叫‘为了延续自己的施政方向’,换了他也一样会这样做。
最后张居正得出结论,这次徐阶一定会出头,并保住自己……为什么没有李chun芳,是因保自己是单保一个,保他却要一保两个,其难易不言而喻。以张居正对徐老师的了解,肯定会选择较容易的方案,而将李chun芳当成道具使用。
他相信自己的判断,也相信徐阶的能力。想通之后,张居正终于松开了手掌,今后该如何应对,此刻已了然于胸了。
虽然接连遭受打击,但他仍然对自己不失信心……这次输得再惨,他也认为是因为实力不济,非战之过:‘拙言,希望你这次能赢,这样我才有赢你的机会……’一个疯狂地想法在张居正脑海中盘旋而起,一经生成,便呈燎原之势、不可遏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