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夜里有点跟以往不一样。
花枝大娘点了男人,自阁楼里出来,沿着木楼梯走下来的时候,并没向院子里头走。
她跟驼背侍者一起守在庵门前,手里捏的帕子被绞地全是褶子。
她自己还没察觉自己的不安已经被手里的帕子暴露,脸面上仍旧平静地等着被点中的那个男人进来。
驼背侍者很意外,他悄悄看了眼花枝大娘手里的帕子,轻轻地拉开了门,把等在门外的男人放了进来。
被点中的男人走进落梅庵,在门前站定,张着好奇的眼,打量这座充满神秘感的庵堂。
男人站着没动,花枝大娘也站着不动。
男人打量院子的时候,花枝大娘在打量男人。
驼背侍者从来没见过花枝大娘这么认真仔细地看男人。
从前她只管把人往院子里领,他甚至都没见过花枝大娘拿正眼看过那些男人。
今晚格外不同。
今天夜里,花枝大娘的表情神态,就跟给亲生闺女选女婿似得,那双温柔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男人瞅。
驼背侍者甚至觉得如果可以,花枝大娘恨不得割开人家的皮囊看个究竟。
可能花枝大娘的眼神太过明显,看得男人也生了疑惑,扭头看向花枝大娘的时候。
花枝大娘才依依不舍地收起目光,转身引着男人往里头走。
男人安分地跟在花枝大娘背后,向着墙上挖的门洞走去。
站在阴影里的驼背男人看着俩人的背影,紧紧皱起眉。
从花枝大娘腰肢摇摆的频率来看,她今晚的脚步又有些迟疑。跟昨晚送进去洒金贴那会儿一样。
他早发现了花枝大娘今晚不对劲儿,或者今日一整天,落梅庵里的氛围都不对劲儿。
难道是宝儿姑娘害了病?
尽管心里各种猜测,不过这些都不是他能操心的事。驼背侍者只是把这些疑惑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仍旧走进暗影里他自己歇息的地方去了。
花枝大娘引着男人转过门洞,一阵灼热的气息突然扑面冲过来。
脚底下的步子一顿,花枝大娘下意识抬起衣袖遮挡住扑向脸颊的滚烫空气。
然后她就看见整个院子都是一片翻腾的赤红岩浆海。
岩浆海的彼岸立着一副不知是什么妖怪的巨大白骨,宝儿姑娘就横卧在其中一根横着的肋骨上。
宝儿姑娘还是穿着那件大红肚兜,黑缎子一样的长发泼在背上,黑段子里间或露出一线白,那是她的皮肉。
宝儿姑娘仍旧仰着头看星星,表情神态同以往的每个晚上一样。
花枝大娘的脸色却变了。
她苍白着脸,僵硬地转过脖子,去看带进来的男人。
可是她转过去的目光却并没看见男人的眉目,她看见的,是一对漆黑的,反着金属一样冰冷亮光的复眼。
“啊!”
花枝大娘失声叫出来,人跟着瘫到了地上。
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一只两米多高的黑甲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