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上究竟背负着什么,他又究竟在隐瞒着什么?此时的韩廷轩多少可以猜到一些。他只是忽然间发现,自己其实并不了解曾子豫,尽管是一起从小长大的好兄弟,但他却是从未真正了解过曾子豫。
韩廷轩正在出着神,却是忽然发现那双眼睛已是睁了开来,他就一下子望进了那双黑色的细长眼眸中去了,而且那眼眸之中居然很难得的没有闪出冷削刺人的光芒,而是如同一湖深水被石子投入一般泛起了层层波澜。
曾子豫猛地惊醒过来,刚一睁开眼,落入他眼中的就是韩廷轩那张近距离的、放大了的脸,那脸上仿佛有种若有所思的神情,而且那眼底里还有几分好笑的意味仍尚未褪去,这让曾子豫忽然之间禁不住有些恼羞成怒。
“咦,怎么这么快就醒了?”韩廷轩倒是面不改容,就这样与他大眼瞪小眼地对视着,就跟什么事儿也没发生似的,那种若无其事的口吻让曾子豫在这一刻有些恨得牙痒痒的。
发现自己竟然睡着了,在有其他人在身侧之时,自己居然会睡着,就好象所有的警觉性都完全没有了似的。尽管沉睡的时间并不长,但这也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发觉了这一点,曾子豫不禁有些骇然失色。
正想着时,曾子豫忽然感觉到一股散发着酒的醇香的温热气息向自己包围了过来,回过神来却发现韩廷轩的脸已是近在咫尺,接着自己的唇边一热,他不觉又怔在了那里。
“咦,这里还有一点血渍。”韩廷轩象是没有注意到曾子豫的反应,已是退了开来,伸着手指在灯光下一看。
曾子豫没有说话,缓缓地坐直了身体,背转着烛火将自己的脸别了过去。
“你的伤应该无碍了,这几天你好好的休息,尽量不要妄动真气。”韩廷轩穿了靴子,下了床,“好了,我这就告辞了。”
“嗯。”曾子豫没有转过头去,只低低地应了一声。
“这个,给你。”韩廷轩站在那里,仿佛是犹豫了一下,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物件儿,扬手向着曾子豫抛了过去。
曾子豫反手接过,却是一个白色小瓷瓶,玲珑小巧,触手光滑如玉,翻过来可以看到正面刻了两个小字“截玉”。
曾子豫一见之下不禁一惊,一颗心突然就沉了下去,他猛地转过了头去,正对上韩廷轩投过来的深深目光。
“每日一粒,连服七天,内伤即可根治。”韩廷轩看着他,缓缓地道。
曾子豫没有说话,却是不禁握紧了手中的瓷瓶,那上面还带着些许韩廷轩身上的体温,但是曾子豫紧紧握在自己的手中,却是觉得有一阵凉意在慢慢地自那里向着全身蔓延了开来。
看起来就算是自己百般掩饰,韩廷轩还是知道了,但他却什么也没有问。既没有问自己为何晚归,也没有问自己为何会受了这一身的伤,更没有问自己究竟是站到了哪一方与之为敌。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什么也不问,但是意识到他已经知道了自己一直以来所隐瞒着的事实,而这一认知,让曾子豫在这一刻不由得满心冰凉。
当表面的假象被揭去以后,俩人之间又该以何来维系?
横亘在他们俩人之间的,是一条深不可逾越的敌对的鸿沟,而他们就各自站在一方。
“告辞。”停顿了一下之后,韩廷轩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大步而去。
曾子豫可以感觉得到,韩廷轩那临去时的最后一眼,还有从他口中吐出的那两个字,分明就是在说,这一别去,从此之后,他们俩人就不再是朋友了。
对于这一点,曾子豫并不惊讶,但却有些说不出的无奈与悲哀。
也或者,他们从一开始就不该是朋友。
因为从一开始,他们俩人踏上的就是一条背道而驰的道路,方向相背,只会愈走愈远,永无交集。
而有一天,当他们相遇的时候,很可能就是他们站在不同的对立面上,以敌对的姿态,最终对决的时刻。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一天终会来临的。
但他却无法想象,当那一天最终来临的时候,他能不能做到将昔日的朋友、而今的敌人,冷酷无情地斩杀于自己的剑下。
一、高处不胜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