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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第1页)

斯蒂芬?J。杜伯纳(Stephen )

我认为素德?文卡特斯有着两种与生俱来的怪癖:发育过盛的好奇心和发育不足的恐惧感。

还能怎么介绍他?就像无数人一样,他在某年秋天进入了研究生院,被他的教授分派做一点研究。这一研究碰巧让他去了全美最为糟糕的黑人区之一,芝加哥的罗伯特?泰勒之家(Robert Taylor Homes)。但是在他的研究早期,拜他那古怪的好奇心之赐,同时又由于在被武装毒品黑帮劫持为人质的时候,不为我们大多数人所有的那种常识性恐惧所束缚,所以他会不断地回去,以求了解更多。

几年前,我为了与经济学家斯蒂夫?列维特(Steve Levitt)合写一部著作——《魔鬼经济学》(Freakonomics)——而在访谈中遇到了文卡特斯。文卡特斯曾经与列维特合作写过数篇关于毒品经济的经济学论文。那些论文当然都很有趣,但是文卡特斯自己又为我们呈现了另一种完全不同的迷人故事。他声调柔和,话语简洁,并不会主动提供太多信息。但是每当你问他某个问题,都会像从旧壁毯上抽出一个线头:整件事情会被抽丝剥茧般讲述出来,跌落到你的脚下。故事连着故事,点缀着珍宝般的细节以及难得一见的内幕:对街区进行恐怖统治的流氓警察,穷困家庭赖以谋生的豆腐渣工程,以及文卡特斯自己以黑帮老大的身份度过的那一天。

尽管我们在《魔鬼经济学》中提到了文卡特斯(那是许多读者最喜欢的部分),却并未花篇幅来讲述这些故事。值得称赞的是,他已经完成了这本出色的著作,详细讲述了他所有的冒险和不幸遭遇。他所讲的故事,远比小说更离奇,更有力,也更为震撼人心和有趣。在其中,他为一种街区描绘了一幅独特的肖像;而在其他所有的表达中,这种街区都被大大误传了。像我这样的新闻记者,可能会在这类街区待上一周或一个月,甚至一年。绝大多数的社会学家以及社会改良家都只愿意在三尺之外展开工作。但是文卡特斯身体力行地在此街区中生活了将近十年。他带去了局外人的视角,带回了局内人的切身感受。许多关于贫困人口的著作,都倾向于把生计、呼吸、笑语、挣扎、情欲,把道德人都简化为受到隐性力量挤压的愚民。本书恰恰相反。它描述了毒贩、租户领袖、*、父母、非法商贩、警察以及文卡特斯自己是如何在简陋的物质条件下,日复一日、一个子儿又一个子儿地努力创造着一种好的生活。

我对文卡特斯有多喜欢和崇拜,不想成为他的家庭一员的愿望就有多强烈:他的无所畏惧实在太让人担心了。我也同样不想成为他的研究对象,因为他的好奇心必定会让人疲惫不堪。但是我非常非常开心能够成为文卡特斯作品的第一批读者,因为这本书和他本人一样非同凡响。

前言

清晨七点,我在一个毒品窝点醒来。这是罗伯特?泰勒之家地区2301号大楼的1603室。1603室被称为“楼顶”,因为人人都知道可以在那里得到的兴奋度高到要命,甚至比大楼真正的楼顶还要高。

睁开眼睛,我看到了二十多个横七竖八躺着的人,大多数是男性,睡在沙发上或者地板上,没有一个人是住在这间公寓里的。墙壁斑驳,蟑螂爬过漆布地毯。前一晚的活动——吸毒、酗酒、*、呕吐——一直持续到凌晨两点。到那时为止,不省人事的人数超过了清醒的人数——在那些仍清醒的家伙中,也几乎没人还有现金再来买一剂快克可卡因了。所以在当时,“黑暗之王”发现继续销售的希望渺茫,就打烊歇业了。

我又在地板上睡了过去。我不是为毒品来的,我另有所图。我当时是芝加哥大学的研究生,为了我的研究,我必须要和“黑暗之王”——本地的贩毒黑帮——打交道。

阳光从“楼顶”的门口照射进来,把我唤醒(门板早就不见了)。我从另外一个浪荡子身上爬过,下楼到了十层。这是巴顿(Patton)一家住的地方。在我的研究期间,我认识了巴顿一家——应该说,这一家人都是守法良民。他们对我很好,几乎就把我当儿子了。我跟巴顿妈妈说早安,她正在给她的老公鲍普斯(Pops)做早餐。鲍普斯年届七十,是一位已经退休的工厂工人。我洗了把脸,抓了一片玉米饼,出了门,走进了一个微风习习,清爽宜人的三月清晨。

不过是黑人区的又一天。

不过是作为旁观者从内部观察生活的又一天。这就是本书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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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作为穷困黑人的感觉怎样?(1)

1989年秋,我开始求学于芝加哥大学。在入学的最初几周里,我要接受一系列的指导。在每一次活动完成特定的内容之后,我们都会被警告不要走出校方警力密切监控的区域。在我们收到的详细地图中,标划出了海德公园(Hyde Park)这一小块领土的起点与终点:这是安全区。我们还了解到,除非是众人结伴,或者参加某个正式活动,否则即便是在界线之外的那些美丽公园也属禁区。

结果象牙塔变成了象牙堡垒。我当时住在海德公园的西南侧,芝大安排了许多研究生住在那里。我的学生公寓在丛林小屋街(Cottage Grove *enue)旁边一栋十层高的楼里。这栋建筑是海德公园与一个叫做木草地(Woodlawn)的穷困黑人区的历史性分界线。只要你曾在美国城市里的大学附近待过一段时间,你就不会对这种对比感到陌生。在分界线的一侧,坐落着景色怡人的哥特式校园。校内是优越的学生们,大多数都是白人,正在走去上课或者做运动。而在另外一侧,则是落魄的非洲裔美国人,正在提供着廉价的劳动力及服务(更换机油、擦洗窗户、出售毒品),或者在街角行乞。

我没有多少朋友,所以在空闲的时间里,我开始作长途的散步,以了解这座城市。对于一名成长中的社会学家来说,芝加哥的街头是一场盛宴。我被各种不同文化的街区和触手可及的文化与传统迷住了。让我很开心的是,这座城市有一个叫做“罗杰斯公园”(Rogers Park)的片区,混聚着印度人、巴基斯坦人和孟加拉人。作为一个来自南亚的移民之子,我成长于南加州的纯白人郊区。与那里不同的是,在这里的印度人似乎和其他人一样,有着自己的族群地盘。

我当时对环绕在学校四周的穷困黑人街区尤其感兴趣。在这些街区里有将近半数的人不工作,据说那里是犯罪与帮派活动滋生的街区,是福利金节节攀升的街区。在1980年代后期,这些城市当中的隔离地带得到了国家的关注。我曾经常在那里散步,并开始在公园里打篮球,但是我没有看到任何犯罪行为,而且我也没有感受到什么明显的威胁。我好奇为什么学校一直都警告学生对其敬而远之。

事实上,当地居民也对我非常好奇。这大概是因为当时在那些公园里很少会有非黑人的游客,也可能是因为我当时的穿着稀奇古怪。我被询问了很多关于印度的问题——大多数我都无法回答,因为我搬到美国的时候还是个孩子。有时我会遇到野餐会,人们也会给我一些他们的黑人风味的食物。当我自称是个素食者而婉拒的时候,他们会有点迷惑。

但是正如我是这些人的陌生人,他们于我也是一样。

作为芝大沉重课业的一部分,我开始参加研讨课。在研讨课上,教授们提出了一系列社会学的经典问题:个人偏好是如何发展的?我们能否预测人的行为?教育对于未来几代人的长期后果会是什么?

回答这些问题的标准模式是展开广泛的调查,然后运用复杂的数学方法来分析调查数据。这样就会得到统计描述类型,用以预测为什么一个人可能会得不到一份工作,或者进监狱,或者有私生子。制定好政策的关键,就是先要展开一项好的科学研究。

我喜欢研究者们提出来的这些问题,但是比较起我在芝加哥街头看到的活力十足的生活,这种讨论显得既无趣又遥远,既抽象又呆板。尤为令我好奇的是,绝大多数研究者似乎并不喜欢与他们所写作的人群见面。这并非出自于任何敌意——他们绝大多数都是好心肠,而是因为与研究对象的实地交谈会被认为是杂乱的,非科学的,并且有产生偏颇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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