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是旧戏了,若照此,她就离开。她跟自己说。
我有一次经历,在十几年前,一个冬天的晚上,我匆匆忙忙跑在漆黑的路上,已经忘记前因后果,只记得,突然掉进水里的那一刹那,最逼近死亡的窒息。
逼近死亡,让生命瞬间增长,他不及她,远远不及,于是,她才决定跟他走。
二
她听见海浪声,再次听见的海浪声,一波一波的海浪,无法停息地冲击大陆架,冲击沙滩,是怎样的一种锲而不舍,泄愤和坚韧。所以她的意志与海结合,与大海在一起,她才能听到自己内心的声音,才能坚定自己的执着,丰盛的,不可停息的,完完全全的宣泄。
她隐瞒了世人,却无法隐瞒自己。期待,无望的绝望,等待,一个人,或者一件事,各种各样尽可能的方式,去相信,不论她走得再远再久,可以有人拿一生来爱,抑或她拿自己的一生去爱。
所以在此之前,她毅然断绝了任何人。
冷漠,失意,和孤独。
她轻轻地哭了,几乎不会再流眼泪的她,慢慢慢慢地哭泣。
蜷缩,以在母亲子宫的姿势把自己蜷缩。
男人解开她的身体,对她说,当我看见你进场,以一种近乎冰冷的姿态,我以为看见了天使。
他逗她笑。
她沉默,安静。
非常安静,听不见任何声音,呼吸声都静止,只有海水的冰蓝透过窗,波光粼粼。
起与伏,动与静,来与去,亮和暗。
她可感触的一切都陪伴在她身边,一直以为自己是有面具的人,却在此突然卸下,哭泣,让她的心瞬间脆弱,柔软,像一个弱者把自己的伤*露,示众。
不遗余力,睡眠。
呼吸,她听到呼吸声,自己的,这个世界的。剧烈,澎湃,不可停息。
是海涛。
她微起身,床尾洁白光亮的丝质睡袍。
冰蓝天际泛着素洁,鲜明的距离感,只有此时,这喧嚣的城市维持了一小份它独特的超然。
白色浪头,缓缓来袭,还没有阳光的金黄温暖,只是碧蓝素净的落寞。
以及那个男子。
留着星火的烟头,不可凝结的烟灰,伫立的漠然。
她这才明白她看他第二眼时他眼泪透露的冰蓝,原来是这个原因,她看见他的海。
她靠近,不动声色,靠近这巨大呼吸和起伏,以及这个男子。
这个男子的幸运,是他把她带到这片地球的呼吸地,以及在她的内心蜕成一个脆弱的柔软的透明体的时候出现。
不然,是人一时间,地点,角度,这事件都不具备发生的可能性。如此,她也甘愿了。
男子周围萦绕着淡淡烟草味,冷清,潮气的海水已经把他的裤脚和脚趾浸湿,零零散散散落的烟蒂。
慢慢闻来,烟味,寒冷。
她才说,我半生在找寻的人,原来就在这里。
男子轻轻地,笑,亲吻她冰冷的嘴唇,有力的烟味让她进入虚幻,让她迷茫,她一生找寻的能够用尽一生爱的人,就在这里。
就在此,在她的出生地,因为他她有了停留下来的理由,爱她,开始爱他,一点点去爱,又突然觉得这爱是生来就有,自骨子里暴露出来的,带着某种天性的决绝,她只会按天性做事,欠缺思考,但是断然,任何任何的事她只觉天意如此。不是人物,事件本身,仅仅是因为时间,地点。
她自作主张搬到高层公寓,买整套红木家具,装修,建自己的工作室。然后把钥匙给他,如果像寄生虫一般寄居在他海边公寓,她不觉得自己是自己。
朋友帮她搬家,惊讶见望她时不时的笑意,可是他如何能知晓原因呢,若是与他在一起,无论走到天涯海角,发生惊天动地的事,她恐怕也无法委身于他。
他看她,又看。她笑,问他看什么,他摇摇头。
他问她,为什么这般冷漠。
她答,是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