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他告退了妻子主持的这一圈,挤到女儿主持的那一伙中去。他们有的坐,有的站,安娜
则盘腿坐地。弗兰茨知道,他妻子肯定也会转移到那边地毯上去的。有客人的时候坐在地毯
上,这一姿态表明串直,不拘礼节,政治自由,殷情好客,还体现一种巴黎人的生活方式。
克劳迪坐在地毯上的那热情劲儿使弗兰茨担起心来,她去买香烟会不会也坐在铺子的地上?
安娜坐在一个男人的脚上,问他:“阿伦,你最近在干什么?”
阿伦如此天真诚恳,努力给这位画廊主的女儿一个认真回答,开始向她解释自己的新探
讨——把摄影与油画结合起来。但他还没讲完三句话,安娜便开始吹起小调来。画家还在慢
慢说,注意力高度集中以至于尚未明到口哨。
弗兰茨耳语:“你能告诉我体为什么要吹口哨
吗?”
她大声说:“我不喜欢人们谈政治。”
他们这一圈确实有两个人站在那里讨论即将开始的法国大选。自觉有责任引导活动的安
娜,问那两个人是否打算去罗西尼歌剧院,一个意大利歌舞团下周将在日内瓦演出。与此同
时,画家阿伦却沉入他绘画新探求中越来越庞大的细节。弗兰茨为自己的女儿感到羞耻,为
了让她安分点,他宣称安娜每次看歌剧都索然无趣牢骚满腹。
“你混!”安娜坐着给了他肚子上一拳。“那个男高音明星太俊了,太俊啦!我看过他
两次,我已经爱上他了。”
女儿太象她母亲,这使弗兰茨无法原谅。她为什么不象他?但他毫无办法,她就是不象
他。很多次他听到她母亲也宣布爱上了这个或那个画家,歌手,作家,政治家,有一次甚至
爱上了一位自行车赛手。当然,这只是鸡尾酒宴上的闲话趣谈,但他总是忍不住回想起二十
多年前她说起他来也如出一辙,还有自杀的威胁之词。
正在这时,萨宾娜进来了。安娜继续谈着罗西尼时,克劳迪走了过去。弗兰茨把注意力
投向那两个女人的谈话。几句寒喧客套之后,克劳迪捻着萨宾娜脖子上的陶瓷垂饰大声说:
“这是什么?多丑啊!”
弗兰茨深深一惊。妻子的话不意味着挑斗,接下去的沙哑的大笑立刻表明,克劳迪否定
这垂饰但并不希望危害她与萨宾娜的友谊。但她通常不会这么说的。
“我自己做的。”萨宾娜说。
“这垂饰真丑,真的!”克劳迪高声地重复,“你不该戴它。”
弗兰茨知道妻子并不在意垂饰的丑与美,一件东西她愿意说丑就丑,愿意说美就美。她
朋友戴的垂饰预定就是美的,即使她发现的确很丑,也不会说。长久以来,欧欧拍拍已成为
她的第二天性。
那么为什么她决定说萨宾娜自己做的垂饰丑呢?
弗兰茨突然明白无误地找到了答案:克劳迪声称萨宾娜的垂饰丑是因为她有本钱这么
说。
或者更准确些说:她这么说是要让人们明白,她有本钱说萨宾娜的垂饰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