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说着,这位历经风霜、双鬓斑白的花甲老人,竟然像是承受不住一般,无力的捂住脸颊,两道热泪从指缝间悄然滑落。
此时,在见到孙彬之后,原本还在剧烈挣扎的男人,此时竟然也悄然平静下来,一双眼眸紧紧地盯着他,被封住的口中又是几声“呜呜”的哀叫,声音像极了被踩到了尾巴的小狗。
在一旁围观的玄翊:“……”
等等,现场的气氛突然就不对了?
望了望自己身边的男人魂魄,又看了看不远处默默无语流泪的孙老导演,玄翊一脸懵逼的表情慢慢有了变化。
他好像知道…为什么孙老导演这么多年来,不但不结婚生子,反而还要隐瞒自己感情状况……
他的爱人是名男子!而且已经至少已经去世十几年!!
无意间撞破了狗仔队十几年来一直探寻的秘密,玄翊此时只觉得自己的心情依然充满了问号。
但是看在孙老导演的面子上,依旧还处在震惊中的玄翊,还是伸手暂时先将男子嘴上的符纸给去了。
就在自己的嘴巴重获自由的那一刻,男子的嚎啕声瞬间传来。
“我只是想守着你和女儿,快叫这位小道长收了神通吧——我不想魂飞魄散!老孙,救我啊呜呜呜呜呜……”
哭声太大,差点吵醒睡梦中的孙珊珊,玄翊眼疾手快的又把符纸给贴了回去。
嚎哭声戛然而止。
此时,一旁的孙彬也终于从刚刚激动的情绪中回过神来。
毕竟是浮沉半生、真正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经验阅历底蕴深厚,对于自我情绪的把我也比较强。
孙彬直起腰身,擦了擦自己的眼泪,望着正没出息哭唧唧的男人,脸上反倒是露出一种“果然还是熟悉的你啊”的奇怪欣慰。
他又看向玄翊,略有些不大好意思的解释道:“这个人是我……是我以前在学校时的学弟。”
“他叫周逢章,小我三岁,年轻时和我同一个学校。那时候大一新生入学,我作为高年级的学长去帮助学弟学妹,刚好就领到了这小子。”
站在原地,似乎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中,孙彬低声说道:“…后来我大学毕业,先他几年步入社会工作,进入导演这个行业。”
“在最开始的几年,我几乎可以说是一事无成,当时很迷茫,感觉看不到未来前途在哪里,日子也是过得紧巴巴的……可谁知,这小子傻得很,比我还傻!”
“情愿放弃当时那些资薪优厚的对口工作,一毕业就包袱款款的投奔我来了,追着我不放,硬是要跟我学习如何做导演…我被他磨得没办法,不得不手把手教了他几年。”
说到这儿,孙彬像是突然回忆起什么搞笑的事情一样,嘴角扯出一丝笑意:“现在想来,我跟他不但是同校师兄弟,我也算是他半个老师……”
玄翊在一旁听得胆战心惊,脑海中不由滑过了“校园、学长、师生、年下、纯爱…”等乱七八糟的词汇。
在他身边,已经成了鬼的周逢章,此时已经感动的无语泪流,口中吱吱呜呜的响着:‘……你都还记得,呜呜老孙…师兄!’
这边,孙彬继续回忆着说道:“我很努力的教他,只可惜,他在导演这方面实在没什么天赋。”
“可是他好像却从来都没有在乎,还是一直跟在我身边,陪着我、给我打下手、竭尽全力的帮助我。那几年生活挺苦的,他其实自小是个娇惯性子,爱哀叫又受不得苦……”
“但是他从来没有抱怨过,一直乐呵呵的跟在我身边打转,我们俩就这么过相互搀扶了不少年……一直到我三十五岁之后,我之前拍摄的影片获奖,我的事业…不!是我们的事业才终于算是有了起色。”
他闭上眼睛,像是回忆到了最美好的那一段:“那几年我们的名气越来越大,可是我们依旧还是在一起,就像从前一样毫无间隙……我们甚至还领养了姗姗…”
“然后,就到这里了。”孙彬的面色突然一变,原本正沉浸在美梦中似的语气戛然而止,声音近乎冷硬的说道:“…之后的,没有了。”
没有了。
那种美梦般的时光只持续了短短几年,年轻时候的他永远不知道,现实生活永远比他拍过的电影更加戏剧化,也更加残酷。
就在姗姗刚满一岁那年,他还在外地拍电影,周逢章突然毫无征兆的就发了急病。
这场病猝不及防又来势汹汹,等到孙彬得到消息从外地赶过来时,周逢章已经住进了医院。
最初,两人都以为这只是一场小病。
但谁也没有预料到,从生龙活虎到发病再到生命垂危进入重症监护室,只用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