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后宫女子袒露人前,肆意狎弄,与禽兽何异?我教你礼法,莫非全学进了豺狼肚子里?”
赵株心里猛地抽痛了一瞬,像是被攥在手心里,挤出酸水的青梅子,那一股子久蓄的怨气冷冷地泛起来,令他齿关发酸。他最恨,最恨……
解雪时每斥一句,剑鞘便挟着雷霆之威,兜头劈下,把他结结实实,从头抽到尾,从栏杆一路抽到软塌。他背上初时一麻,既而如被沸油浇沃一般,几乎火辣辣烧成了一片。
赵株大叫一声,忙用手去挡后背。
他今日穿的乃是轻便的胡服,看不出异样,实则里头的皮肤已经条条淤肿起来,布料厮磨间,疼得钻心。
他还是不长记性,解雪时想责打他,两只手掌怎么可能拦得住?
当下里两掌各中一记,淤血肿得半指高。
赵株叫道:“太傅!太傅,朕知道错了!”
他声音里已带了哭腔,一面回过头来,疼出来的热汗混合着亮晶晶的眼泪,全黏到了鬓发上,好不狼狈。
那两只手掌已经握不拢了,奇异地翻吊在手腕上,估计这几天连笔都握不了。
解雪时一看,便知自己盛怒之下,失了分寸,也有些懊悔。
他握住赵株的手腕,探了探。那皮肤热烫得像炭火,在他掌心轻轻发着抖,还能摸到底下正在抽条的修长骨骼。
所幸只是皮肉伤。
赵株噙着泪,扭头看他,眼神很厉,含了点不容错辨的怨怼。
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生出了蛇虺之心。
“株儿,”解雪时缓缓道,“你越来越像你哥哥了。”
这是何等诛心之语!
解雪时有多厌恶赵椟,他再清楚不过。
赵株的胸口剧烈起伏了一瞬,竟是飞快地回过头去,将那张汗津津的脸埋在榻上,双肩剧烈耸动,发出负伤野兽般的嗬嗬声。
解雪时还道他痛极而哭。
谁知道那气喘声很快变了调,化作断断续续的,凄厉的笑声。
他竟然在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赵株笑得打跌,眼泪都流到了腮上,“太傅,你可是后悔选了我?”
“皇兄素来聪慧,独独我是个蠢材,你只道我宽厚,谁知比他还不如,太傅,你一双慧眼,明察秋毫,怎的也看不清楚?”
解雪时一言不发,将剑鞘一转,拇指抵着剑锷,推出半寸澄明的剑身来。
他将剑柄递到了赵株手里。
随后向前一步,长身跪在软塌边。
“臣触怒陛下,毁伤龙体,实为大不敬,论罪当诛,”解雪时道,“请陛下——赐臣一死!”
赵株悚然一惊,心里的愤愤不平霎时间漏了个精光,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惶恐。
他像个身怀利刃的幼儿那样,心中淬毒,肝肠俱损,却不敢刺向那只援引着自己的手。
一旦那只手松开了,他定会摔得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