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淡淡的眸光扫过屋内,隐隐的看到土炕上蜷缩着一道小小的身影,便缓步走了过去,见冷殇整个人蜷缩在那,并没有被绑住,却一动不动,便明白是被点穴。
又折身回去推开了窗,午后微微黯淡的光芒驱散了一室的暗沉,淡橘色的夕阳照射进来,清晰了原本模糊的一切。
九月再靠近仔细看了看冷殇,确定没有看见什么血迹,也没看见什么伤口,心中定下,这才再次回身看向冷凌。
她的声音轻浅,却又自有一种清凉:“冷凌,你还是冷凌吗?”
这话,问得没有原由。
冷凌原本一直追随着九月身影的视线蓦地一顿,身子亦是一震,半响,那冰冷里似乎蕴含了些什么别的东西的声音响起:“不是。”
“临函兆?”九月缓缓的坐到桌旁,闲适无比的端起那桌上覆盖着的茶碗,姿态优雅的为自己斟上半碗清水,轻轻啜饮。
随后,又缓缓倒下了一碗,对着冷凌轻轻颔首,轻浅的声音带着随意和闲适:“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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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姿态,那语气,却仿佛她是这屋舍的主人,正在邀请远来的客人,饮着自家最为珍稀的茶。
明明面容黝黑,乔装过的容颜亦是连姣好都算不上,偏偏那通身的气韵天成,淡雅如莲的从容淡定,只是那般姿容,便已经风华无双。
冷凌亦是依言坐下,端起九月亲手斟上的清水,缓缓喝着,那原本冰冷的神色亦是含了一抹浅浅的柔和,亦仿佛那并不是一碗清水,而是天底下最为顶级的清茶,让他亦是动容。
只有他心中清楚,那令他动容的,不过是眼前这个淡雅从容的女子,那抬手间亲自为他斟茶的风情。
直到放下茶碗,冷凌才眸光认真的看着九月,“是,临函兆,延续了冷凌所有记忆……”
他突然顿下话语,深深的看了一眼九月,继续道:“和感情的临函兆。以前的冷凌,已经在阳光下,死去。”
九月放下茶杯的动作微微一顿,然后再次恢复平静,茶杯依旧落在了原本要落下的位置。只是,九月却是垂眸,然后看向冷凌,声音淡然却似乎带着一丝叹息:“刚刚,我突然有一刹那的难过。”
九月说完,却是淡淡的一笑,晶莹剔透的瞳眸里,倒映着此刻冷凌依旧冰冷毫无表情的面容。
“可是,我再想想,却是又不知是否该为你高兴。”九月再次缓缓端起那茶碗,向着对面的冷凌一敬,道:“当然,还是要恭喜你终于离开了一座牢笼,走出了明明白白的阴暗。”
九月的笑容轻浅,却含着一种淡淡的温柔,神色无比的真诚。
这一刻,她是在敬曾经的那个冷凌,那个会永远与她保持着恰好的距离,跟在他身后,冰冷的面容上隐隐的隐匿着无奈的……朋友。
“冷凌,我曾经引以为朋友,我在这个世间,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这一杯,敬他。”是他,而不是你。
冷凌,不,该是称之为临函兆。临函兆只是眸光不动的深深看着九月,听着她轻浅含笑的话语,看着她温柔真诚的神色,他第一次,生出了一种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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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却被心底那最深的渴望而压制,终究翻转了下去。
他要的,不仅仅只是朋友。
“好,敬他。”临函兆亦是端起九月为他斟上的清水,一饮而尽。
九月收起了浅笑,对着小云道:“去让护卫不必再来。”又看向一旁怒视着冷凌依旧不得动弹的冷殇,“将冷殇也带去,在屋内等我。我有点事,与临望新皇商量。”
小云原本听到九月让他先走,下意识就要说什么,可是听到最后那“临望新皇”四字,却是一愣,看向那张平凡得让人过目便能忘,偏偏那通身冰冷无情的气息又让人心生恐惧不能忘怀的男子。
他自然明白姐姐是真的有事,并不是故意支开他。而他更是从那个男子猛地丢开剑那一刹那便明白,那个看似冰冷无情的男子,突如其来的恐惧和慌乱,虽然只有一刹那,也足以让他看清,他那时看向姐姐的眼神,实在让他再熟悉不过。
因为,无数次在铜镜中,看到自己脑海中闪现过姐姐身影时,便是那样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