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胡言。”霍危楼轻斥,“世上若当真有这般可通天命的道士,便不会有那般多意外了,道士当初是谁请的?是你薄氏长辈?”
薄若幽点了点头,“应当是。”
“其心可诛。”霍危楼又斥,“你当年年幼,他们这般待你,当真心肠歹毒不念情分。”
薄若幽听的笑起来,霍危楼剑眉一拧,“你还笑——”
薄若幽忙道:“侯爷帮民女打抱不平,民女很是高兴。”
霍危楼摇了摇头,面上又生无奈之色,又觉她于男女之事心思纯然不无自小未曾交友之缘故,想到竟是一道士胡言令她失了交友之机,心底对薄氏已生了两分薄怒。
二人说话间,马车已入了澜政坊,薄若幽掀开车帘看了看,见天色已晚,忧心道:“也不知能不能在那些纸片之上找到线索——”
此言亦令霍危楼有些拿不准,待马车停在侯府之前,他们立刻带着搜罗来的纸片入了侯府,待到了正院,薄若幽打开包袱一看,只看到雪片般的一堆,且不少带着柴堆里的泥渍脏污,薄若幽便挽了袖子,“时辰不早了,得快些拼凑。”
霍危楼见她比谁都着急,摇了摇头令福公公和两个绣衣使在旁协助。
将纸片倒在桌案之上,薄若幽又寻来新的宣纸和笔墨,若能拼凑的,便拼凑成段,若不能拼凑的,便只将辨认出的只言片语抄录下来,如此不知不觉之间过了半个时辰,外面夜幕降临,侯府内外皆点上了火烛,而那纸片也不过才整理了十之又三。
薄若幽擦了擦额上的汗朝外看了一眼,福公公忙问:“可是想回家了?”
这时极其琐碎的活计,且只有薄若幽看过许多魏灵写过的字帖,最能辨认她的字迹,交给绣衣使虽可,可她却有些不放心,薄若幽便道:“可能劳烦公公派个人去我家里通传一声,便说今日我要回去的晚些,让义父知道我在侯府。”
福公公自然没有不应的,很快便派了人去长兴坊传话,没多时,宁骁从许家回来。
一进厅门,便见薄若幽在碎纸堆里忙碌,他眉头扬了扬,霍危楼得了禀告已从书房出来,他便道:“如何?就在此处禀报吧。”
宁骁便道:“婢女找到了,问过她,她说许晚淑之所以去西市,是因那巷子附近有一家卖糕点的铺子,是许晚淑生母还在之时,常带她去的。又说许大人为她定的亲事,乃是如今这位许夫人的一位外甥,那外甥乃是商贾之家,却面貌丑陋喜好酒色,许晚淑知道此事之后大为不满,因此才和许大人吵闹离家。”
“当日许晚淑出事,这侍婢和出去找人的两个许家小厮首先到的庵堂,当时她们便看出许晚淑死的古怪,那横梁虽然断了,且不是新断的,可许大人去了,和许夫人非说她是自缢而亡,又害怕她们胡言乱语,便将他们都打发走了。”
“这侍婢还说,许晚淑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去凌霄诗社也是几个月一次,要么是许夫人不许她出门,要么便是她身子病弱,她平日里的喜好,也是诗文话本,因常被禁足,因此传奇话本最为她所喜爱,对这些,许夫人倒不如何管,她几乎每半个月,便要令身边侍婢去买新的话本。”
“属下问的仔细,崇文书馆,还有西市的两家书馆,她们都经常光顾,甚至西市一家名叫‘无涯’的书铺还会一出新的话本便送到许家来。”
薄若幽听到此处,从宣纸之上抬起了头来,凌霄诗社,且又是书铺,如此倒是又合了她的推断,这时,宁骁又道:“在许晚淑跑出家门的那一夜,无涯书铺又送了新的话本过来,可许晚淑没机会看了。”
霍危楼蹙眉,“当夜她离家,连许家人都不知她去了何处,凶手是如何知道的?可去那几家书铺问了?”
宁骁点头,“已经派人去过了,就是这家无涯书铺,说当日天色刚黑之时,见过许家小姐,当时还十分诧异,说话本已经送去了许家,怎么她还亲自道铺子里来了,许晚淑得知话本已经送了过去,便未买什么便离开了,那家糕点铺子属下亦去查问过,掌柜的记不清一月之前的事了。”
薄若幽忽而想到那放在木箱之内的脏污污物,莫非是糕点碎屑?
宁骁又道:“属下亦十分怀疑那书画铺子的人,不过那天晚上,几乎所有人都有证人作证,包括那送话本的人,有人与他同行。”
霍危楼沉着脸思忖片刻,“那侍婢日日照顾她,可有怀疑的?”
宁骁道:“她怀疑许夫人,说许夫人对许晚淑十分苛待,还多次咒骂她早点病死过……”
霍危楼却不假思索摇了摇头,“不可能,许夫人若希望她死,便不会想给自己外甥做亲事,许家嫁女儿必定会有丰厚陪嫁,那商贾之家娶了官户女,亦面上有光,许夫人只会想让许晚淑人尽其用,杀死她反而百害无一利。”
宁骁应是,“那婢女想的太简单了,她说当日去到庵堂之时,那勒死许晚淑的绳索还在地上,后来被许家人收走,在烧许晚淑死前穿的衣物之时,一起烧掉了。”
霍危楼蹙眉,宁骁又道:“据她形容,那绳子并非寻常工匠用的粗麻绳,而是很细,虽说也是棉麻制成,可莫名给人一种精细之感,不像是用来吊东西或者捆重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