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烬许烬,醒醒呀。”知知小声叫着小少年的名字,奈何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
背部那道醒目的伤口令她手足无措,知知难过地擦了眼泪,转身从屋子里出去,过了会儿打了一盆水回来。房间里没有手帕,她就找了小少年的一件旧衣服撕了块布条下来,浸水后拧干,用这布条给小少年清理身上黏糊糊的血迹。
那狰狞的伤口她没敢用布条擦拭,倒是翻出塞在床底下的各种小药瓶,从里面找出了消毒用的酒精。用酒精简单消了毒,知知又将药粉撒在伤口处。因为天气比较热,她没有将小少年的伤口捂着,生怕化了脓。
就这么未合眼地守了一夜,知知发现小少年背部的伤口没有再渗血了,甚至保持着干爽。她心头微微一松,又起身去打水,给小少年擦脸、擦身子。
到了晚上,许烬突然发起了高烧。知知又是一夜没睡地将另外撕下来的布条浸透凉水,敷在他的额头上施行物理降温。反复不知道多少次,到了天色微亮,小少年那体温总算是降了下来。
如此折腾了三天,知知脸上的担忧越深。不知道是这药粉效果好,还是小少年的身体比较耐折磨,背部那道伤口没有再恶化,甚至隐隐有好转的迹象。就是许烬一直没醒过来,这三天滴水未进。
放在现代社会,还能通过打点滴给身体补充必要的营养物质,可古代哪儿有这样的技术?何况知知出不了侯府,连大夫都无法请过来,更别提想别的。再这样下去,小少年就要饿死了啊。
知知也大着胆子去厨房偷了一碗粥回来,但是喂不进去。昏迷中的人不晓得吞咽,一勺粥喂到嘴边就顺着下颚流了下来,压根吞不进胃里。
两三个晚上都没合眼,面对这情况知知再着急都没用。在守夜时趴在床边撑着手肘,眼皮子耷拉着,她终于睡了过去。
细细一根蜡烛静静燃烧着,蜡油往下滴落,堆砌在灯盏之上。房间被微弱的烛光照亮,床上的小少年手指动了动,艰难地睁开眼。神色从一开始的茫然到镇定,最后眼里漆黑一片。
他撑着身体坐起来,背部的伤口牵扯着泛起一阵阵的疼。许烬本就不好的脸色白了一层,轻喘着调息。他当然看到了趴在自己床边的小姑娘,穿着一身漂亮的衣裙,长得粉粉嫩嫩的,瞧着比自己年纪要小些。
这几天他不是毫无感觉,身边的动静他都能听到,就是无法睁开眼睛。他听见这小姑娘在自己耳边念念叨叨的,一会儿说厨房看管得又严了,一会儿又说院子里长出了几株漂亮的野花,想跟他一起去看。不过念叨最多的,还是问他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明明没见过这个唠叨的小姑娘,神奇的,许烬对她一点陌生感都没有。昏迷期间听到这声音他就在想,要见见这声音的主人。如今见到了,他也一点不害怕,还有心思细细观察她。
平常知知都睡得深,这回却是在小少年撑着身子坐起来的下一刻就醒了,而后揉着眼睛抬头。看到正在打量自己的许烬,她睁大眼睛,眸子里迸发出惊喜的神采:“你终于醒啦!”
她连忙转身将桌上的米粥端过来,用勺子挖起一勺凑到小少年的嘴边:“是不是很饿?吃点东西。”
许烬没搭话,就着凑到唇边的勺子吞咽了几口米粥。小半碗米粥下肚,胃里有了饱腹感,他微微摇头,表示饱了。
知知没有勉强他多吃,毕竟两三天没吃东西,一下子吃太多下去也不好。把盛着米粥的碗放回桌上,她噔噔地重新坐到床边,直勾勾地盯着在死亡边缘徘徊了好几天的小少年,那眼泪唰的就下来了,后知后觉感到后怕。
见小少年回望着自己,她三两下擦了擦泪珠子,挤出一个笑脸,看着傻兮兮的。
牵扯着的背部一直在泛疼,许烬无声叹了口气,苍白的脸上一丝血色也无。唇角弯了个很小的弧度,他唤了声:“知知?”
虽是问话,可语气相当肯定。在小姑娘望向自己的第一眼,他就认出来了。这双眼睛的瞳色与自己养的那只小白貂一模一样,甚至连犯蠢的神情都完全相同。
一只貂会变成人,此刻还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而他的心态却十分平和,连许烬自己都感到惊讶。或许是历经了生死,发现相比一只奇怪的貂,还是那些道貌岸然的人更令他作呕与厌恶。
尤其是血缘上所谓的亲人。
许烬出生在翠香楼,对自己的亲生母亲莺娘没有印象。在他记事前,那女人就死了。听楼里打杂的人说,她是一个放荡又有心计的女人,一心想要攀附权贵,可惜有那个心却没那个命。
说话的人谈起这事啧啧笑出声,面上是轻蔑的表情,从不顾及许烬是否在场,有时甚至故意当着他的面说。嘲讽有,更多的是想占小少年的便宜。毕竟许烬样貌极好,若不是生为男子,必定比楼里力捧的花魁还要好看几分。
就因为这样,在莺娘死后,老鸨舍不得把他丢出去,便放在楼里养了几年。起初许烬不知道老鸨的打算,以为对方出于怜悯,想要留他在翠香楼做个打杂的伙计。
直到被许侯爷悄悄派人接回侯府的前一个月,他终于明白老鸨为什么要留着自己了。因着他这张招人的脸。
有些富贵人家玩得很开,腻了那些待客的妓子,便会寻些小男孩儿回去充作娈童,尤其偏爱那些青涩又长得好的小少年。许烬就是被这种人盯上了,由于是上等货,被老鸨卖出了一千两银子的高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