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毒性泛起来,加上整日做着轮椅,已经消化不了从前那样的饮食吧?这么说起来,齐茂行早上练箭的时间也减少了那么多,多半也是因为身体撑不住从前的练习量了……
这么想着,再留意了一下,发现齐茂行吃眼前的“清淡”饮食时,虽然口中没有嫌弃,但是眉目表情里,却明显露出了些不甚满意的模样,尤其是吃甜口的糟鹅掌时,那满面的惊诧更是遮都遮不住,仿佛是压根不能理解,为什么鹅肉要作成甜的?
可偏偏就算是这样,齐茂行将眼前的早膳一点不剩的吃完之后,却还是强撑着与她笑了起来,一点看不出不愿意似的夸赞道:“这般的早膳果然是别有风味,我往后便也都这样吃了。”
苏磬音躲闪的擦了擦眼角,为了照顾病人情绪,非但没有揭穿,反而也配合的微笑附和:“是,一大早的,吃清淡些,也是养生呢。”
齐茂行得了这一句抚慰,便也立即忘记了甜甜的鹅肉似的,十分高兴似的弯起了眉眼,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就这般,早膳过后,便到了现在,苏磬音净手漱口,回屋里来,坐在书桌前拿起了《春秋》,打算好好学习准备。
而齐茂行,则是继续无所事事,就坐在长榻前,这般目光灼灼的瞧着她。
————————
苏磬音原本是想努力叫自己无视对面的目光,专注于眼前的书本。
但是不成,自幼习武的人,这视线的穿透力太强,目光瞧过来,都如有实质一样,压根儿无视不了。
苏磬音微微吸一口气,抬起头,果然,迎面就撞进了齐茂行那熠熠的黑亮眼眸里。
她将手里的《春秋》放下,直起身,忍不住的开了口:“你可是要用书桌?用的话我这就让开”
虽然齐茂行自小习武,但谁也没规定武人就不能读书写字不是?若不是等着用书桌,这小子作甚么这么死死的盯着她?
但齐茂行闻言之后,却歪着脑袋,连忙摇了头:“不必让,我不用的。”
苏磬音微微皱起眉头,怀疑的看他半晌,直到盯着齐茂行的目光忍不住躲闪的移了开去,她这才重新坐了下来。
书是读不进去了,苏磬音坐在原地想了想,起身去将她之前在侯府时,还没有画完,放了许久的孔雀锦鸡图,又重新翻了出来。
将画纸用青玉的镇纸仔细压好,苏磬音又小心翼翼的将自个珍藏的颜料都一一拿了出来,检查了一遭。
颜料这个东西,要想用好的,哪怕是在她上辈子都不便宜。
就更别提现在,不单贵,颜色还不全,且越是鲜艳难得的颜色,价钱就越是高,哪怕是以苏磬音出自太傅府上的底气,也不是哪一种都舍得的。
齐茂行看她将画纸画笔都拿了出来,便推着轮椅又靠近几分,似乎是想看的更清楚些。
苏磬音的余光瞧见他,开口嘱咐了一句:“二爷小心些,当心颜色沾了衣服。”
齐茂行闻言,没有说话,虽也立即听话后退了,却只略微退了几寸那么点儿,一点用处没有。
苏磬音在瓮里倒了清水,看他还在眼前,便又顺口问了一句:“你今日怎的换了这么一身?倒与平日不太一样。”
齐茂行低头看了看自个的衣裳,他今早想着苏磬音乃是诗书传家,自然是喜欢文人的,因此早上更衣时,可以叫长夏翻检了半天,找出了这一件文人衣衫,想着或许能叫她看着顺眼些。
只是这样的话却不好意思说出来,他张了张口,最终,也只是侧过头,有些尴尬似的僵硬道:“正巧看见了一身新衣裳,便穿着试试……”
苏磬音闻言,又抬头仔细打量了他一眼。
说实话,齐茂行穿这身并不太适宜,衣服虽是好衣服,却是典型的文人装扮,而齐茂行偏元气俊朗,整个人都像是一柄泛着寒光的宝剑。
他穿这样的衣服,就好像那种平日里腰板挺直、扣子都要系在最上一颗的将士,硬是要做出一副不羁的模样来,怎么看怎么别扭。
不过这种得罪人的实话不太好说出来的,苏磬音抿着嘴弯弯嘴角,却是但笑不语,只又低头拿了一支画笔起来。
但齐茂行与她相处许久,对她的许多神情表现却都是能看出大半的。
譬如这个眼神,就决计不是欣赏喜欢,杏眸灵动,却几乎透了几分看笑话似的意味——
她之前在侯府,有时听着李氏说蠢话时,就会抿着嘴,露出这个半笑的表情!
看出了这一点之后,齐茂行心头便忽的有些发沉,他紧了紧手心,有些低落的垂了眼眸,只是看向了苏磬音手下的画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