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刚走不久,大厨房里便又来了人,说是按着五福堂的吩咐,特意将二爷二奶奶接风的晚膳提了来,在外头问大丫鬟长夏要摆到哪?
掀帘进门的长夏立在门口,三言两句将这事禀报了,只是声音里却带着怒意,死死的咬着牙关,满是一种被折辱之后的委屈与不忿。
她原本是李氏特意挑出来的,正经的吴地好女,不单五官眉目十分娇媚,身材也是更偏纤细羸弱些,算是十分符合大时下男人的主流审美。
自然,这样的身材,美则美矣,但在老太太与袁嬷嬷的的眼里看起来,却是有一个致命缺陷的——
身子太细、臀胯又太窄,一看就不好生养。
而袁嬷嬷刚才领进来的四个丫鬟,虽然颜色上差了她几分,却是之前特意找大夫看过,都是底子壮实、好生养,且还吃了一个月药膳,只等着一举得中的!自然不是长夏、甚至苏磬音能比得上。
苏磬音且罢了,那是三媒六聘娶进来的苏家女,生下的来是嫡子,还值得试上一试。
老太太如今着急的,若不是齐侯爷身边丫鬟通房一直不缺,这些年却一直没一个传喜信的,实在是没有指望了,只怕她连给儿子身边塞人的心思都有,怎么可能会将这般宝贵的机会,叫一个外三路长夏抢去?
要不是看齐茂行身边只留了她一个,担心太明显了反而弄巧成拙,惹得齐茂行不痛快,说不得老太太方才就要先将她遣出去了。
而袁嬷嬷方才特意叫长夏出去,就是要敲打她,莫要仗着自个的姿色与资历,便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若是从前且罢了,长夏自个也是存着做屋里人的心思的,受这样的教训也是应当,但偏偏,自打抱节居里的丫鬟们,走的走逃的逃,只留下她一个伺候之后,她却是早已死了这个心,连粗野性子都不再遮掩,当真是安安分分,只一心伺候主子的!
三份的月例银子拿着,眼见着家底一日日的厚起来,再加上二爷早与她说过,往后等用不着她了,若还想留着,就看二奶奶那用不用得着,若不想再当个伺候人的奴婢,身契就在手里放着,什么时候想出去,他也不会拦。
有这样的前程在前头放着,她是脑子叫驴踢了,还非要舔着脸往主子床上爬?
可袁嬷嬷的身份,她又反驳不得,心里再是憋屈,也只是硬生生的受了。
这时候到了齐茂行面前,越想越气,实在忍不住了,长夏便又是忽的重重跪地,一个头磕下去,又气呼呼道:“二爷只拿我当丫鬟,我是知道的呀!日头月亮在头上照着,我对二爷、二奶奶,那是满腔忠心、一点旁的心思都没有!”
“袁嬷嬷教训,人也不敢不领,您要在哪儿用,我只管去摆好,叫刚来的四位姑娘伺候二爷用膳好拉!”
但齐茂行此刻,却并没有安慰长夏的空档,老太太走后,他的面色便又沉了下来,并不理会长夏的赌气,只是沉声问道:“那四个丫鬟过来,身上可带了包裹行李?”
长夏闻言一愣,虽还委屈着,却也仍是立即回道:“要跟着伺候,当然带着拉,袁嬷嬷叫她们就在前头抱厦里住着拉。”
齐茂行闻言,微微闭了眼睛,便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又继续道:“你去把她们带到西厢房里坐着,趁着不留意的时候,带着锁头,将她们锁在里头去,你要是一个不行,以防万一,将月白石青也叫上帮你。”
长夏为这吩咐很是吃了一惊,只连委屈生气都忘了。
一旁一直沉默的苏磬音,闻言也忍不住开口道:“你这是要干什么?”
她虽然已经猜测到了齐茂行的性子,应该不会当真与四个丫鬟发生什么,可是既然已经留下了,第一晚就这样猛不防将人锁起来?
这也实在是有些不必要吧?
可齐茂行却并没有玩笑的意思,还有继续平静道:“出去之前,先叫小丫头出去找一趟奉书,将一道回来的苗太医请回来。”
说罢顿了顿,觉着苗太医一个或许不够,便又补充道:“还有葛大夫,也去找找,若是得空,也一道接来、尽快。”
长夏在齐茂行那莫名叫人害怕的气势里,也不敢多问,立即答应着匆匆去了。
剩下齐茂行转过身,对着留下的苏磬音微微抬了头,带了些歉意般道:“对不住,一路回来,还叫你不得安生,一会儿月白石青回来了,先叫她们伺候你用了膳,靠着歇歇,我这边儿还有些事,要多耽搁一阵。”
要是从前,她听了这样的话,肯定就立马避而远之了,但是经过了庄子上这么久的相处,苏磬音闻言,却是留了下来,且很是自然开了口:“你这是要做什么?可要我帮忙?还有月白石青……若是还有什么事,我这也并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