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音居内,月白与石青两个立在苏磬音身后,手上虽也有一下没一下的做着些琐事,但是神情却有些很不专心的模样,眼神时不时的,就要往一旁的齐茂行身上瞧上一眼。
闻讯而来的长夏,更是又是打水又是奉茶,只围着齐茂行忙忙碌碌,目光更是一丝不错的盯着主子不放——
活像是第一次见着似的。
不过废了这么久的人,一转眼,就又这么好好的立在了眼前,这份震惊,与第一次见着新鲜也的确是不差什么。
若不是因为齐茂行进门之后,就一直沉默的一言不发,且另一边儿的苏磬音除了最开头的一句招呼之外,也是面无波澜的不说一个字,连带着整个屋里的氛围都是吓人的凝滞,只怕几个丫鬟这人,这会儿就都该七嘴八舌,好好拉着齐茂行问起了其中缘故了。
齐茂行只是立在门口,细细的洗了手脸,又接过长夏送来的清水漱了口,却并没有喝茶,甚至进门这么久,他都没有往里多走几步,就更别提更衣宽坐。
只将自个身上大致收拾干净之后,齐茂行便又忍不住的回头看向了一旁的苏磬音。
她没有进内室里,还是在小厅下首端坐着,双手规规矩矩的交叠放在腿上,垂着眼,似乎是在等待什么。
苏磬音不开口,旁的人也不敢多嘴,齐茂行在这凝滞的氛围中熬了半晌,最终便不得不上前几步,主动对苏磬音小心的开了口:“磬音,我最初护卫殿下,是当中受了伤毒,直到……”
憋了这么多月无法启齿的实情,在大皇子已然伏诛的今日,他终于可以彻底坦白的与苏磬音说个清楚!
事无巨细的将全部情形都交代清楚了之后,齐茂行既松了一口气,又提起了一颗心,他又往前行了几步,有些焦急似的站在了苏磬音面前,低声道:“磬音,我并不是有意隐瞒,我只是实在……”
“嗯,我知道了。”
可是没等他将话说完,一直静静听着的苏磬音便轻轻的点了点头,声音平静的开了口:“事关朝政大事,又是殿下的吩咐,这等事,二爷自是不能随意与人暴露。”
这几天里,她自个心里便默默的猜测过其中的缘由,再加上当日奉太子口谕、前来传旨的军士。
此刻齐茂行所说的,与她这几日里猜想的,几乎不差什么。
单听这话,倒是十分善解人意,明白体谅,但她的面色,却依然未曾恢复往日的随意亲近,一句话里,齐茂行在意的,还有一句格外刺耳的“二爷。”
齐二爷……自打磬音开口说要与他好好相处开始,这一句客气却疏远的称呼,他这还是第一次从又从夫人的口中听着。
过程、缘故,都已经细细解释了清楚,齐茂行在这样的苏磬音面前,一时之间竟有些无措。
周遭的月白石青、并长夏三个,瞧出不对,忙罢了手上的差事后,便都有些小心的退了下去。
直到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个,苏磬音才在一派寂静里怔愣了一瞬,站起来,当前引着人往内室里去:“二爷这么晚回来,可用过膳了?明早几时出门当差?还要告诉长夏,叫下头提早备好膳食……”
“磬音!”这一次,齐茂行终于忍不住了似的,他忽的伸手,一把拉住了往前的苏磬音手心。
苏磬音被他拉住,仍旧一点在意的模样都没有,只是带了些疑惑的低头转身
齐茂行便在这样的目光里,心下更涩,他张张口,声音干哑的吓人:“磬音,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苏磬音抬头看向面前面色憔悴,星眸里也满是难过之色的少年夫君。
当真是怪事,分明距离齐茂行受伤中毒,也并没有隔得太久,但是在她的心里,距离上一次见到齐茂行站起来,却似乎已经是许久之前的事了——
齐茂行他,一直就是这么高吗?还是他坐在轮椅的这几个月里,还又长高了?
这么一比,竟好像要比自己高出了半个头……
分明是这样严肃认真的时候,但是苏磬音不知怎的,心中却是先这般杂七杂八的闪过了这许多琐碎的念头,之后才回过神来,摇摇头,回答了齐茂行的话:“并没有。”
这一句没有还当真不是随口敷衍,苏磬音是深思熟虑之后,认真的分辨了一下,发现她还当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