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他还小,懵懵懂懂的,跟在他师父后面,腿儿着下了土原山,搭了村里的拖拉机,到县城去赶车。
拖拉机“嘟嘟嘟”的在泥路上颠簸着,冒着柴油燃烧过后的浓重黑气,味道呛人的很。
司机大叔特别豪爽,伸手就把他拎起来,扔到堆着稻草的拖拉机上,还笑话他,“哎哟,小师傅又长胖啦。”
他就抱着破布包,往晒得松软的稻草里躺着,抬手遮住刺眼的日光。
等他师父上了拖拉机,司机大叔就跟他师父聊起来,“大师,这是往哪里去啊。”
“去南城。”他师父把他掀开些,自己坐到稻草上,舒舒服服的眯着眼,也不管他差点滚下拖拉机去。
在拖拉机“嘟嘟嘟”的声响中,司机大叔感叹着,“那可有些远啊,去县里坐大巴车,还得坐两天两夜呢。
您怎么还带着一律呀,他才几岁,长得又小,就这么点个小疙瘩,跟着你去,在路上可有得他累的啦。”
日光暖洋洋的,他躺在稻草堆里,闻着呛人的柴油味,有些昏昏欲睡。
听到他师父说了什么,迷迷糊糊的没听清,隐约就听到两词“他得去”“总得习惯的。”
拖拉机摇晃的太过舒服,他很快就躺在稻草上睡着了,后面他师叔跟司机大叔的谈话,他都没有听到了。
等他睡醒,已经坐在前往南城的大巴上,位置靠着车窗。
他师父坐在他旁边的位置,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座椅上,胖乎乎的肚子轻轻起伏着,打着呼噜睡得正香。
也不知道他睡了多久,外面天空中没太阳了,乌云密布,正慢慢的落着小雨。
前面的乘客打开了车窗,雨丝从半开的车窗飘进来,扑打到他脸上,衣服也被打湿了了,有些冷飕飕的。
脖子有些痒,他伸手抓了抓,觉得衣服被打湿黏在山上,有些难受。
趴在前排的座椅后面,伸手戳了戳前面的人,“叔叔,你可以把车窗关好么,雨飘进来拉,我有点儿冷。”
前排的人没动静,他接着戳了两下,小声喊道,“叔叔,叔叔?”
不管他怎么喊,前排那人都没有动静,估计是睡得正熟,喊都喊不醒。
委屈的撇了撇嘴,踢掉鞋子,站到椅子上,伸手去钩前排的车窗。
他那会还手短腿短的,踮起脚尖努力了半天,才钩到车窗,费力的将它拉过来关上。
窗户关好,扑面而来的雨水便没了,高兴的拍了拍小手,正准备回座位上坐好,余光却瞥见前排那人。
眼睛瞪得老大,直愣愣得瞪着车里的过道,根本就不像睡着的样子。
他顿时就很生气,明明外面在下雨,还冷飕飕的。
这人非得开着窗户,害得他被雨淋了满身,要是感冒发烧了可怎么办。
撅着嘴,伸出跟短胖的手指,恶狠狠的戳了那人两下泄愤。
结果他就这么伸手一戳,前面那人直接就倒了,连着他师父前排那人,两人整齐的往过道方向倒过去。
他小归小,却还是跟他师父走了两年,生死还是能分清楚的。
看到人倒了,才恍然记起那人脸色不对,惨白惨白的,有些骇人,分明不是活人的样子。
一律被吓了一跳,急急慌慌的缩回手指,跌坐在椅子上,抱着他师父的胳膊。
埋头藏在椅背后面,不让人看到,惊慌失措的叫着他师父,“师父、师父,你快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