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的驿馆灯火通明,净室热气氤氲,水声连连。
厢房中淡香正燃,朝南的矮窗敞开,一抹纤影倚窗而坐,手捧一盏清茶低头轻呷,厉全昆双手握拳,局促的立在屋里,听着窗边人诉说他全然不了解的妻子。
“宁娘因家学渊源,自小就对营造之事颇有天赋,我第一次见她是十二岁那年随父母赴宴,那时她已经能看懂其父书房里所有的图纸,甚至对当时我朝所用船型如数家珍。”
“我及笄那年,旁人多送金银玉器,唯她送了我一尺长的小帆船。”
“那可不是样子货,而是他父亲所设计督造的第一艘船的复刻小版。不仅能扬帆下水,甚至能从开合的门窗看到内里陈设,可谓是奇思妙想,鬼斧神工。”
霓缨回忆着过往,脸上笑意温柔。
“我问她的心愿是什么,她说,日后想像他父亲一样,为大缙造出更厉害的船,内可营生,外可御敌。”
霓缨起身走进屋内,路过那个竹背篓时,抽开盖板,忽然抬脚一踹,背篓倒在地上,木雕混着抢来的钱悉数涌出。
厉全昆下意识退了一步,像是被这些东西冲开的。
精致的绣鞋踩着地上的钱币,跨过木雕,行至他跟前。
“多年不见,她很多地方都变了,唯独心事没变。可无论是理想抱负,还是想为陶大人正名的执念,都是很贵的。”
“我知你对她是真心,亦是她这些年最亲近的人,有些话你说比我说合适。我给你们一晚的时间考虑是否答应我的提议,明日一早,无论你们是何答案,我都会离开这里。”
“当然,若最终不能同路,而又有什么难处,但说无妨,她的事,我理当相帮。”
话音刚落,房门被人猛地推开。
陶薇宁已沐浴更衣,一头湿发披散,眼直直盯着霓缨走进来:“你当真能助我?”
霓缨:“是互帮互助。”
陶薇宁眼眶发红,激动的抓住她的手臂:“你不会无故来寻我帮我,你是不是查到什么,当年的船难是否有人恶意设计?你父母不是我爹害死的对不对,我父亲是否可以平反!?”
霓缨看了眼旁边安静无声的厉全昆,心想,看来这是他能听的。
“你看他做什么,看着我!”陶薇宁伸手将霓缨的脸拨向自己:“是不是?”
霓缨别脸避开她的手,退开一步:“你若好奇,可以自己去查啊。”
陶薇宁一怔。
霓缨往旁走了几步,“我能给你的,只是稍微高一些的起点,至少你不必再为生计……”她瞥了眼一地狼藉,意味深长道:“不择手段。”
陶薇宁像是被打了一把掌,涩然垂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