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这就散去了,于心然由一喜跟着自后殿返回星阑阁。一切都如她计划进行,唯一预料之外的是皇帝。他说了会在御书房处理政务,怎么就突然出现在了小隔间门口。
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华琳琅可能从此永远疯癫,即使恢复正常,她想保住皇后之位也难,这样就要看谢清父亲能否不遗余力地借此事彻底扳倒皇后。
“娘娘。”走到半路遇见王为意。他身着铠甲,腰配大刀,今日轮到他当值,“皇上命你去御书房见他。”
定是要询问后殿同发生的事。在去御书房的路上,于心然想了好几种说辞,必定能糊弄过去。
不出所料,进了御书房,皇帝朕命她仔细将事情经过复述一遍。于心然表面佯装惊恐,“臣妾也不知为何会惹得娘娘如此盛怒,竟拔下簪子要杀臣妾。”
她规规矩矩站在书房中央,见皇帝不言语继续往下说,“臣妾喝多了就去隔间醒醒酒,皇后独自跟着进来,非要叫臣妾承认往皇上药碗里下毒,还未辩驳几句,皇后娘娘就恼了,幸而皇上出现在门口,否则臣妾估计已经没命。”
撒谎心虚时眼睛会飘忽不定,为了掩饰这个小动作,于心然垂头看着自己菱纱裙裾下露出的绣鞋尖。
天底下地位最尊贵、权势最盛的两个人,在深宫之中皆变着法折磨她,今日反被她轻而易举玩弄于鼓掌之上,思及此处,于心然又忍不住要笑。
皇帝伸手招她过去,这是全然相信她所言了?并不确定,只能努力装作惊恐未定的模样来到他身边。
“今日这身裙子格外夺目。”皇帝岔开了话题,伸手抚上她的菱纱裙,“只是朕怎不知贵妃怀孕了?”
他、他在门外都听见了?!于心然脸色大变,袖的手不自觉地抖动,面上再也装不出无辜样子来。
君王神色黯然,声音沉静,“前阵子贵妃来御书房送药,总比皇后早半个时辰,变着法地邀宠,也是在谋算?”
这句话再次触动她的心,惧意又加深了几分。
是。于家无助力,她在宫中又无根基,想要扳倒皇后,除了利用面前这个男人引得她嫉妒疯病发作之外,其他还有什么更好的法子么。说起来也要谢谢他的宠妃,透露了皇后的病。
“晌午内室之事,也是逢场作戏?”他自龙椅上站起,步到她面前追问。那么令人沉溺痴醉,在她眼中竟也是逼疯皇后的手段。
于心然垂眸不言语,额头几乎触到皇帝胸膛前的缎面团龙纹。心慌得不敢仰头去瞧他,不自觉地后退几步,后腰抵住了御案边退无可退,“臣妾不知情,也非故意惹怒皇后,求皇上责罚。”
“皇后只是发怒了么?”皇帝字字句句如在怒火中滚过,伸手擒住了她的,瞥向她头上的粉碧玺首饰,“朕赐给你的东西,对你说的话,被你尽数拿去当做筹码去逼皇后发疯!”
于心然的沉默,反而激得皇帝愈发怒,“再不说话,朕杀了你父亲。”
此时她才缓缓抬起头,“皇后若没有疯病,臣妾能逼疯她么?只可惜臣妾没有这个病,否则从前在宫里早就疯千百次了。皇上要杀谁臣妾无力阻拦,只求也赐死臣妾、”
话还没说完,皇帝骤然掐住她的脖颈,“你敢死,朕连你的妹妹一道杀。”
就只会用她最在乎的人作威胁!她侧过脸,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半响,她带着哭腔道,“那就一道死,好过回宫之后日日夜夜受煎熬。”
“就只有煎熬么?没有别的?”皇帝一直都知道眼前的女人虚伪至极,擅长甜言蜜语,擅长示弱卖乖,床笫之间轻而易举地勾引得他神魂颠倒,叫他差点弥足深陷,可他还是想问问她方才所谓的没有丝毫情谊,是不是真的。
于心然并不懂他指的别的是什么,只控制不住地流泪。
皇帝又要问,见她这模样,生生地将要问的话咽了下去。
方才在门外听到的那一番话,真正给了他一记当头棒喝。从前不自觉因为她改变了太多的决定,才弄成如今的局面,身为君王怎么能被她这么个小丫头左右。帝王家,情爱是最令智昏之物,他不会承认最近两年萦绕着自己的莫名情愫究竟是什么,总之浅尝辄止就抽身罢了,否则。。。。。。
于心然只当皇帝对着自己发怒,哪里晓得他心中的千回百转。
寂静的门外忽传来动静,“皇上,求您去看看皇后娘娘,娘娘闹得厉害怎么都按不住。”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
闻言,皇帝看她的安神中又多了几分谴责狠厉,“在这等着,若敢探出书房一步,看朕怎么收拾你!”言毕,皇帝大步流星离开。
于心然浑身颤抖,坐到龙椅上无力地扶住额头,心力交瘁。华琳琅是真的疯了么,最好是能永远疯下去,失了后位皇帝就再也不会为了皇室颜面保华家了。
书房之中的灯盏被大门关上时带起的风吹灭,周遭暗下,她就静静地坐着,深宫禁庭之中压着太多的皇室秘密,今日她只是小小地搅和一番,引起的风浪也足够震荡朝野内外。
只可惜被皇帝看穿了,怕也没个好下场。
她往前伏到御案上,殿内静谧黑暗。门外廊下有人脚步匆忙地跑过,朝着皇后的月合殿去了。
深山的夜清冷而漫长,不知过了多久,她被推门声惊醒。月下皇帝神色阴森怖然,反手甩上御书房的门。周遭再次暗了下来。他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皇后彻底疯了,御医说清醒的几率渺茫。你知道会给朕带来多大麻烦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