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勒重新给子弹装弹药的时候,其他三人在旁边看了好几分钟。查理·霍格饶有兴味地看着,一面对米勒娴熟的技术点头微笑。施奈德睡意蒙眬地看着,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时不时地打着哈欠。安德鲁斯看得兴致勃勃,试图把米勒每个动作的关键印在脑海里。
过了一会儿,施奈德清醒过来,对安德鲁斯说:“安德鲁斯先生,我们得工作了。拿上你的刀,把它们磨锋利了。”
安德鲁斯看着米勒,米勒朝那个装物资的大箱子扭了一下头。借着提灯昏暗的光线,安德鲁斯翻弄着箱子,最后找到了米勒在屠夫十字镇给他买的那只扁平皮匣子。他把皮匣子拿到营火旁,火现在烧得很旺,因为查理·霍格刚才往里面扔了一块新木头。他打开皮匣子。里面的刀具在火光中闪闪发亮。骨头做的刀柄干干净净、完好无损。
施奈德已经从鞍囊里拿出他的刀具。他从匣子里取出一把,在长满老茧的拇指上试了试刀锋。他摇了摇头,狠狠地在灰褐色的长磨刀石上唾了一口唾沫,磨刀石中间磨损得厉害,石头中间已经形成了一条长长的弧线。他用刀面把唾沫在磨刀石平面抹均匀。他使刀刃和磨刀石形成一个精确的角度,磨刀时刀的走势像个椭圆形。他保持这种姿势,使磨刀石均匀磨到刀刃的每个地方。安德鲁斯注视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他从自己的匣子里挑了一把刀,也在自己的拇指上试了试刀锋。刀刃陷进他松软的肉里,但没有划破。
“你得把所有的刀都磨一下,”施奈德说,抬头看着他,“新刀没有开刃。”
安德鲁斯点点头,从匣子里拿出一块新的磨刀石。他模仿施奈德的做法,在上面唾了一口唾沫,并把唾沫涂抹在石头表面。
“在用之前,你应该把磨刀石在油里泡一两天,”施奈德说,“但我想这次没多大关系。”
安德鲁斯开始来回在磨刀石上磨起了刀刃;他的动作笨拙,找不到让刀锋均匀受力的节奏。
“喂,”施奈德说,一边丢下自己的刀和磨刀石,“你把刀举得太高了。这样你可以把刀磨得很快,但剥完一两张野牛皮,刀锋就钝了。把刀递给我。”
施奈德熟练地在磨刀石上磨起了刀刃,刀刃飞速地荡来荡去,安德鲁斯根本看不清刀刃。他把刀刃翻转过来,向安德鲁斯演示他握刀时刀刃和磨刀石的角度。
“这样你的刀刃可以用得久一些,”施奈德说,“你剥一天野牛皮,也不需要再磨刀刃了。如果切的时候切面太窄,也会把刀毁了。”他把刀还给安德鲁斯,刀柄朝前。“试试。”
安德鲁斯用拇指在刀锋上碰了一下,感到一阵剧痛,一条细细的红线斜着出现在拇指球上。细线越来越粗,鲜血弯弯曲曲在拇指的细螺纹上流淌,他看得呆了。
施奈德笑了笑。“刀就应该这样锋利。你的这一套刀具不错。”
在施奈德的指导下,安德鲁斯磨利了其他几把刀。他磨的刀大小各不相同,施奈德向他解释了各种刀的用途。“这把刀善切长物。”施奈德说,“你用它把一头野牛从喉咙一直切到阴茎,中间无需停顿。”接着又说,“这一把刀是专门做牛蹄附近细活儿的。野牛剥完皮,这一把用来剔肉很好。皮剥开后,可以用这一把刮皮。”
最后施奈德对每一把刀都满意了,安德鲁斯才把刀又重新放回到匣子里。他刚学到的磨刀动作让他的手臂酸软无力;因为磨刀时要用右手紧握刀柄,所以右手变得麻木,没有知觉。山口吹过一阵冷风,安德鲁斯打了个激灵,于是朝火旁靠了靠。
三个人围坐在营火边默默无语,米勒的声音从他们身后的黑暗处传来。“明天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三个人转过身。火光照在米勒衬衫的纽扣上,也照在敞开的麂皮夹克的流苏上,火光中他的大鼻子和额头闪闪发亮;他的黑胡子和黑暗融合在一起,猛然间给安德鲁斯的印象是一颗头浮在看上去像是身体的东西上。过了一会儿米勒走到他们跟前,坐了下来。
“都准备好了。”施奈德说。
“好。”米勒从自己鼓鼓囊囊的夹克口袋里掏出一颗子弹。他用子弹的铅头在一块平展的石头上画了一个不规则的长椭圆形,椭圆弯曲得像个半圆形。
“跟我记住的差不多,”米勒说,“这就是山谷的形状。今天下午我们只是看到了山谷的一角。再往前走几英里,就在第一个转弯处,山谷向外伸展,宽约有四五英里,长有二十或二十五英里。看上去地方不大,但草长得茂密肥厚,刚吃完,又会长出来,可以喂养大片野牛。”
营火中,一块烧透的木头塌了下来,向空中溅出一阵火花,在黑暗中闪烁,然后熄灭。
“我们的活儿很简单,”米勒继续说,“我们从今天早上看到的一小群野牛开始我们的捕猎,然后我们沿山谷一路杀下去。别担心,除了我们走的这条出路,这个山谷没有其他出口。至少,没有路让野牛出去。山体在第一个转弯处变得陡峭起来,许多地方,除了石块,什么都没有。”
“这儿就是我们的主营地?”施奈德问。
米勒点点头。“我们沿山谷捕杀下去,查理赶马车跟在后面,把野牛皮装上马车。我们运到这里捆扎。或许我们会在其他地方再搭几个营帐,但不会太多。如果我们到了山谷尽头还有野牛剩下的话,我们可以把它们往回赶,赶到这儿来。这样做最终会节省我们的时间。”
“还有一件事,”施奈德说,“我们过后才能顺利开始。安德鲁斯先生现在还需要几天才能帮上忙。另外,我也不愿意剥僵硬的野牛。”
“好吧,就这么定了,”米勒说,“也不着急。如果需要,我们可以在这儿待一个冬天,把它们一个个消灭。”
查理·霍格又往熊熊燃烧的营火里扔了一根木头。在巨大的热量下,木头立刻燃着了。聚在火堆旁的四个人的脸都被整个儿照亮,就像在阳光下彼此看得清清楚楚。接着木头外面的树皮被烧掉了,火光减退,变成了稳定的火苗。查理·霍格等了几分钟。然后,他拿了一把铁锹,用死灰把火苗封住,这样在提灯的黄色光亮下,几个人只能看到淡黄色的烟挣扎着通过灰烬向上冒。他们没再说什么,就钻进了各自的铺盖。
躺下后很长一段时间,威尔·安德鲁斯在周围的寂静中侧耳倾听。有一阵儿,燃烧的松木闷熄后,发出刺鼻的气味,他的鼻孔感到暖烘烘的。接着风向变了,他再也闻不到烟味,听不到周围人的鼾声。他转了个身,面向他们刚刚走过的山的一侧。他的目光从黑暗紧贴着的大地抬起,看到一片树林从黑暗中升起。湛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亮晶晶的星星闪闪发光,因此树林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