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马钱子碱撒在生肉上,”米勒说,“让它在营地周围保持几天,很长一段时间,狼就不会上门找麻烦。”
安德鲁斯转过身,这样他的后背便可以取暖。他刚转过身,衣服前面立刻就变冷了,还没有干的衣服冰冷刺骨。
“但查理·霍格这么做不是为了防狼,”米勒说,“他看到狼死了,就像魔鬼死了一样。”
蹲在那儿的施奈德站起身,走到安德鲁斯身边,贪婪地嗅着周围已经开始变黑的烤肉。
“太大了,”施奈德说,“一个小时也烤不好。剥了一整天皮,早饿了。再剥一通宵还需要补充食物。”
“不会那么糟,弗雷德。”米勒说,“有月光,肉烤熟之前,我们可以休息一下。”
“天越来越冷了,”施奈德说,“我要把僵硬的牛皮撬开才能剥。”
在天空明亮的背景下,大圆石看上去黑漆漆的。查理·霍格绕过大圆石走了出来。他小心地把盛马钱子碱的小盒子又放回储藏物资的地方,并且掸掉裤腿上的灰尘,又查看了一下烤牛肉。他点点头,把咖啡壶放在营火边上,这时有些木炭的火开始变暗了。一会儿工夫,咖啡煮开了。烤肉的油滴下来,掉进火里,于是咖啡的清香混合着烤肉的浓香,飘到在那边等待进餐的人身边。米勒咧嘴笑了,施奈德吊儿郎当地咒骂着,查理·霍格嘀嘀咕咕地自言自语。
安德鲁斯想起了刚才看到野牛尸体闻到野牛臭味的厌恶,本能地转过头去,回避牛肉的浓香;但他突然意识到肉的香味令他垂涎欲滴。他渴望吃到正在准备的食物。从泉水边洗冷水浴回来以后,他第一次转身看着其他人。
他局促地说道:“我想我没做好,没掏好牛的内脏。”
施奈德笑了。“你把手上的东西都扔掉了,安德鲁斯先生。”
“这种情况以前也发生过,”米勒说,“我看到过有人更糟糕。”
一轮月亮,几乎是满月,挂在东边天空中。营火渐渐熄灭的时候,月亮的灰蓝色亮光透过树林,照在他们的衣服上,因此木炭的深红色光亮被清冷的银光照着,两种颜色在木炭中融为一体。他们默不作声地坐着,直到月亮透过树林清晰可见。米勒目测了一下月亮的角度,吩咐查理·霍格把肉从烤架上取下来,不管有没有烤熟。查理·霍格将半熟的大块烤肉切下来,放到他们的盘子里。米勒和施奈德用手把牛肉拿起来,用牙齿扯着吃,有时因为太烫,只好松开手指,就把肉咬在嘴里。安德鲁斯用一把剥皮刀切开自己的牛肉。肉很硬,但很有嚼劲,有烤得火候不足的浓香味。几个人一边吃着牛肉,一边大口喝着烫嘴的苦咖啡。
安德鲁斯只吃了一部分查理·霍格分给他的牛肉。他把盘子和咖啡放在营火旁,侧身倒在已经拉到营火旁边的自己的铺盖上,望着其他人默默地大口吃着牛肉,大口喝着咖啡。他们吃完了查理·霍格分给他们的牛肉,另外又加了一些。查理·霍格把一块烤肉切成条,几乎是细嚼慢咽地品尝着。他的咖啡里混合了浓浓的威士忌,他吃着小块牛肉,不时喝一口咖啡,把它们一起咽到肚子里去。米勒和施奈德吃完最后一口烤牛肉,米勒伸过手去,拿起查理·霍格的酒壶,喝了一大口,又把酒壶递给施奈德。施奈德举起酒壶,酒汩汩地灌进喉咙里,喝了好几口,才把酒壶递给安德鲁斯。安德鲁斯把酒壶嘴靠在紧闭的嘴唇上,过了一会儿才喝了一小口,慢慢咽下去。
施奈德叹了口气,伸直四肢,躺在营火跟前。他从喉咙深处发出像是低沉缓慢的怒吼声:“肉饱酒足,就缺女人了。”
“牛肉和玉米做的威士忌不是罪恶,”查理·霍格说,“但女人,可是对肉体的诱惑。”
施奈德打了个哈欠,又在地上伸展了一下四肢。“还记得屠夫十字镇的那个妓女吗?”他看着安德鲁斯,“她叫什么来着?”
“弗朗辛。”安德鲁斯说。
“对,是弗朗辛。天哪,确实是个美人。她是不是对你动情了,安德鲁斯先生?”
安德鲁斯咽了一口唾沫,看着营火。“我没看出来。”
施奈德笑了。“我不相信你没有跟她做过爱。我的天,瞧她看你的眼神,你几乎不用花多少钱就可以把她弄到手——或者一文不花。想想看,她说她没在工作……感觉怎么样,安德鲁斯先生?是不是很美妙?”
“算了,弗雷德。”米勒轻声说道。
“我想知道感觉怎么样。”施奈德说。他用胳膊撑起身子。炭火的暗光映红了他圆圆的脸庞。他的眼睛盯着安德鲁斯,脸上露出不自然的凝固了的笑容。“柔软雪白,”他声音嘶哑地说道,一边舔着舌头,“你是怎样干的?给我说一说——”
“够了,弗雷德。”米勒厉声说道。
施奈德愤怒地看着米勒。“怎么回事?我有权利说话,是不是?”
“在这偏僻的地方想女人毫无意义,”米勒说,“耽于幻想弄不到手的东西会让你丢掉现有的一切。”
“无耻放荡的女人。”查理·霍格说,一边又倒了一杯威士忌,还往里加了一点咖啡,给酒加一点温。“是魔鬼的把戏。”
“什么都不想,”米勒说,“就什么都不会失去。来吧,趁还有亮光,我们去把那些牛皮剥完。”
施奈德站起身,抖了抖身体就像一头刚浮出水面的动物。他笑着清了清喉咙。“见鬼,”他说道,“我只是跟安德鲁斯先生开个玩笑。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当然,”米勒说,“我们走吧。”
两个人离开营火,朝拴马的地方走去,马是拴在一棵树上的。营火微微照亮周围一圈,在他们走出这个亮圈之前,施奈德转过身,冲安德鲁斯一笑。
“我回屠夫十字镇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雇一个德国小妞玩几天。安德鲁斯先生,如果你等不及的话,你得先赢了我。”
安德鲁斯等在那里,一直到听见两个人骑马走远了,并且看着他们骑马快步跑过灰色的谷底,直到他们上下跳动的黑色身影融进西边更黑的高耸山脉。然后他溜进自己的铺盖里,闭上眼睛;查理·霍格洗刷烧饭用的器皿、清扫营帐时,安德鲁斯听了一会儿动静。在黑暗中,他用手摸了摸脸,感觉粗糙和陌生。脸上经常让他感到惊讶的络腮胡子影响了他的手感,他的五官摸上去好像不是自己的。他很想知道自己现在长什么样。他怀疑如果弗朗辛看到他现在的样子恐怕认不出他了。
自从那天晚上在屠夫十字镇去了她的房间,他一直不让自己再去想她。但刚才施奈德提起她的名字,对她的思念不由自主地向他袭来。他无法把她的形象从脑子里赶走。他看见她仿佛就像在那天转身逃离之前最后时刻他看着她一样,看见她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他在自己简陋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那天自己为什么逃离?那天他无动于衷,明白自己必须逃离。那天当他看到弗朗辛赤身裸体站在自己面前晃晃悠悠,好像是自己让她停在那儿的时候,胸口一阵恶心,同时他感到自己热血奔涌,因而又十分厌恶。
在睡意袭来之前,他把那天晚上在屠夫十字镇从弗朗辛身边逃走和今天早些时候在科罗拉多山脉逃离掏空内脏的野牛两者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