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则端坐在马上,风撩过他的衣摆,却迟迟没有动作。
萧承宴抬起下巴:“怎么,不敢?”他将剑往前,尖端指着萧则,“那你就是刺客!”
众人的呼吸都急促起来,整个城楼,只有萧承宴的斥责声,而萧则一直没有动静。
他仰起下巴,嘲讽地看着萧承宴:“朕乃一国之君,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命令朕?”
在那一瞬间,萧承宴握着剑的手一僵,眼前的萧则似乎和他记忆深处的那个人重合在一起。
那个让他痛恨又惧怕的人。
他的呼吸加重,挥剑大喝:“来人,此人不敢揭下面具,定是敌国刺客假扮,不能让他混入城中。”他阴沉着脸,“放箭!”
守门的将士偷偷看了他一眼,为难地道:“王爷,皇后娘娘还在花轿内,若是放箭,定会伤及娘娘凤体。”
萧承宴斜了他一眼:“皇后娘娘乃一国之母,理应心怀大昭,如今逆贼挟持陛下,意图不轨。抓住逆贼,才是首要。娘娘为国为民,死得其所。”
那将士无话可说,萧承宴将手中长剑斩下,高声怒喝:“放箭!”
城楼上脚步声四起,楼下的众人纷纷惊慌地抬起头,只见得墙头立了一排弓箭手。剑落的瞬间,烟花散开,照亮漫天飞来的羽箭。
女人的尖叫声响起,骑马的侍卫们抽剑斩断射来的羽箭。可双拳难敌四手,他们再如何厉害,也抵不过密密麻麻的攻势。
不一会儿,便断断续续地有人胸口插着箭矢,从马上栽倒。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嬷嬷们慌乱地想逃到两旁的树后避难,可还没有跑出几步,就被人一箭穿心,倒在地上时还死死地瞪大眼睛。
烟花还在放,可皇城外已经是遍地哀嚎。城门下堆积着如山的尸体,门上的血手印重重叠叠。鲜血在地上弯曲前行,淌进护城河中,又转眼被清水湮没。
城楼上的萧承宴冷眼看着这一切,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仿佛只是让人去厨房宰鱼。他的目光紧紧跟随着箭雨中的萧则,胸有成竹地笑了笑。
这一回,他输定了。
花轿里的洛明蓁听到惨叫声,身子一抖,赶忙一把揭下盖头,刚刚撩开帘子,面前便扑过来一张满是鲜血的脸。她惊叫一声,吓得往后倒去。
她瞪大了眼,仰着脖子,如同离水的鱼儿,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车窗外如同炼狱的惨状分毫不差地落在她眼里,让她从头皮开始发麻,指甲抓着栏杆,几乎快要喘不过气。
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车窗被人一剑劈开。她慌乱地转过身,正对上萧则的脸。
他的眉眼被鲜血打湿,身上的大红喜服满是湿润的痕迹,却不知是谁的血。
他向她伸出手,大喝:“抓住!”
几乎是瞬间,洛明蓁就握住他的手,被他用力一拉,带入怀中。她睁大了眼,看着周围的一切,鲜血,尸堆,还有漫天的箭。花轿早就四分五裂,晌午还在跟她说规矩的嬷嬷惨死在榕树下,一只手还僵硬地往前伸着。
她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能攥紧萧则的袖子,任由他将自己护在身后。箭矢飞过来的时候,她才回过神,下意识地大喊:“小心!”
萧则头也不回地挥刀,箭矢还未近身便断做两截。他压着眉,环视着四周,马匹都已中箭身亡。而城楼上放箭的人源源不断,再拖下去,他们撑不了多久。
不知多少次斩断快要近身的箭矢后,萧则抱着洛明蓁翻身往右侧而去,腿下一踢,将一块马车断开的木板拿在手中,挡住飞来的羽箭。
洛明蓁只能尽量低着头,缩在他怀中。可她面色惨白,唇已经被她咬破,只能强忍着好好站着。
“别怕,我在。”萧则紧紧搂住她,眯了眯眼,紧紧地盯着满天的箭矢。忽地眼神一凛,将手中木板往上一扔,同时用双手将洛明蓁抱在怀里,极快地往后行去。
木板哐当一声,落在地上,上头插满羽箭。而萧则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不远处的阁楼屋顶。
城楼上的将士急急地看向萧承宴:“王爷,逆贼劫持了皇后娘娘,这可如何是好?”
萧承宴半搭着眼皮,气定神闲地道:“派人追,一个不留。”
寂静的夜空中绽开绚丽的烟花,又星星点点的散落。照亮了城楼下堆积如山的尸体,和城楼上慵懒地倚靠在暗处的太后。
她看着萧则消失的方向,嗤笑一声:“还真是命大。”
她又将目光落在一旁气定神闲的萧承宴身上,饶有趣味地弯了弯眉眼。好像,这场戏还有得瞧。
她扔掉手中空空如也的杯盏,头也不回地下了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