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方子眼中一狠,话音刚落,便将手中的长发绕着女鬼的脖子狠缠了两圈,最终狠命一拉……
“宝钥!”一声呼号伴着阴风扫过,那病鬼照香川终于现了形,此刻正双手护着那女鬼的脖颈,与游方子对峙着。
刘伯钦的心在胸腔内通通乱跳,他极力压制着声音的颤抖,轻声问一旁的江流:“他……他刚喊得是什么……”
江流这才了然:“这个宝钥……莫不是?”
刘伯钦像是丢了三魂七魄,怔怔地向着红梅树上那个女鬼走去,他抬手碰了碰女鬼垂在半空中已成枯骨的手,仰着脸轻声问:“宝钥?”
那枯骨竟然动了动,随即便是一阵狂风刮过,被钉在树上的女鬼又开始垂死挣扎。
江流飞身上前,护着刘伯钦闪在一旁。
“游大师,你放过她吧!你害她害得还不够吗?”照香川将宝钥护在身后,面对着面前的游方子,却终是放不得狠话。
“香川我儿!”照老爷夫妇俩也开了房门,颤巍巍地走了出来:“香川!你说什么傻话,这女鬼,她要害你爹娘呀!”
老两口走到了红梅下,想去碰一碰照香川,却还是有些害怕。
“游老仙人,你别听这孩子说浑话,这厉鬼,你可得捉呀!”
眼见老两口哭哭啼啼,游方子撇一撇嘴,看了眼江流和刘伯钦,又看了看已经半死不活的女鬼宝钥,索性收了定身咒。
“游老仙人,你怎么把她放了!”那老两口一边埋怨一边躲得远远的,想来还是怕极了这女鬼。
宝钥似一片残叶,从红梅树上跌落下来,落在照香川的怀中。照香川本想好好看看她,可自己的手还未抚上她的脸,就被她生生躲过。
“宝钥……我们照家……对不起你……可我们已是夫妻,你就不能看在我的面上,原谅我爹娘吗?”照香川的手还尴尬地停在半空中,他深情望着怀中的女子,可宝钥给他的回应却只是颤抖地摇头,以及更加凄厉的呜呜声。
刘伯钦正欲上前,却被江流拦下。江流按下了他的手,抬目望着院中的众人:“照老爷,照夫人……还有这位游大师。眼下这番情形,你们可有何要说?”
“呵呵……江仙人说的哪儿的话,我们没什么好说的……”照夫人言辞闪烁,明显是有事隐瞒。
宝钥听她此言,腾得从照香川怀中挣脱,枯骨般的手眼看就要袭向照夫人,照香川慌了神,只得用双手拘着宝钥的胳膊:“宝钥,你安下心好不好……你安下心好不好……”
照夫人惊吓地连忙躲到了游方子的身后,看着那恶鬼宝钥,仍是心有余悸:“游老仙人,你怎么不收了她!任这般厉鬼在世,要害多少人呐!”
游方子两手揣在袖中,冷笑一声,语气凉薄:“你们若当真信得过我,又何须再去请别人?况且,当初可是你们万般央求的我,如今看这样子,反倒像是我做了恶人?既然这小师傅问起了缘由,咱就不妨把这前因后果好好捋一捋,您说是不是?”
“这……这……”照老爷和照夫人,支支吾吾,脸色难看的紧。
闲站一旁的朱阳春本想上前插个话、凑个热闹,却突然发现,这么好的一场戏,孙笙竟然没在场!
不行,太可惜了!他瞧着眼下情景暂时是不会有什么大冲突了,就一路小跑溜出了院子,准备把孙笙也叫出来。
这边,刘伯钦见自己昔日温婉的妻子,已成了这般厉鬼,本就悲愤难当,又见这病鬼照香川口口声声说和宝钥是夫妻,一时急火攻心,竟然呕出血来。
宝钥挣脱了照香川,一路跌跌撞撞走向刘伯钦。
她看看自己的残败模样,突然蹲下身,捧起了地上的落雪,慌张地往身上、脸上涂抹,可那一双眼睛,仍是直直地、深情又怯弱地望着他。
刘伯钦缓缓走至她身边,慢慢蹲下身子,试图去握宝钥的手,却堪堪抓了个空。宝钥的双手横在胸前,无助又绝望地摇着,口中发出的仍是无声调的呜呜声。
刘伯钦手足无措,他回头看向江流,眼中是无尽的悲痛。
江流冷冷道:“这位游大师,你的话是不是未说完?这女子本是东胜神洲人士,她一介女流,是如何千里跋涉到了这南瞻部洲?她原是好端端一个人,是如何成了这照家上下人人皆惧的哑巴厉鬼?你若不原原本本地说,今夜怕是难走出这院子!”
“哟,小师傅年纪不大,脾气倒挺大。我说也没什么,贫道修仙之人,一向红尘看透,慈悲待人。我原以为自己做的好事,成全了这照家老两口的心愿,哪成想,现在倒真落得里外不是人了。”
游方子两手揣在棉袖中,一派从容立在院中,他看着瘫坐在雪地上渐渐化为虚影的宝钥,心中突然有那么一瞬,在怀疑自己:他所做的真错了吗?可他前前后后活了几十年,谁又教过他对错?纵然错了,那又如何!
“一年前贫道游历到长安,恰遇照小公子因病离世,照老爷和照夫人疼惜小公子孤单无依,便央求贫道为小公子配一门婚事……”
刘伯钦牙关紧咬,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他:“所以,你就干了这泯灭人性的事!将我家宝钥骗来与他配阴婚?”
游方子斜眼瞧了瞧他,一脸的无动于衷:“凡事还得两面看,你这‘泯灭人性’一词,用得也太重。我为照家二老圆了心愿,为他们减少了父子阴阳相隔之痛,在他们看来我可是做了好事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