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兰走在她身边,不住啜泣。清音没有理会,只是垂着头向前走。眼看离小阁楼进了,那股饭菜香味越发浓烈。刚走进阁楼,便见雕花木桌上摆放着热气腾腾的菜肴。那些女子被囚禁了三十余天,早已不识肉味,现在见了那么丰盛的菜肴,虽然心中恐惧,却早已暗中吞咽口水。
那玉荇站在桌边,冷然道:“还愣着干什么?”众女子迟疑了一阵,但看到玉荇肃杀的双眸,却还是慢慢走过去,围着桌子无人敢动筷。
那玉荇不满的喝道:“等什么?!还怕有毒?”她指着一个瘦小女子道:“你吃!”那女子吓得直哆嗦。但她不敢违抗,只得颤抖着拿起筷子,夹起一片醋溜鱼片,迟疑半晌,才放进口中。
鱼肉似乎十分美味,这女子一口吞下肚去,又迫不及待夹起第二片来。其它女子面面相觑,也一个个拿起长筷。食物的美味超多她们的想象,一时间碗筷相互碰撞,众女子你推我抢,场面混乱不堪。
清音瞪大双眼,眼见一个女子连碗带人摔倒在地,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她笑得越发猖狂,但眼中泪水闪烁。
羔羊【下】
柳寡妇家的清音在众人眼中,不过是一个安静的近乎木讷的姑娘,且这姑娘似乎不爱干净,整日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平素不喜与人交往,只与邻居虞家姑娘有些往来。没有人知道这女子有多美。当她第一次举起镜子,见到这张脸时,便为她柔美清丽的容貌心动不已。
同时,也为她凄惨的命运而叹息。
当她经过死亡的黑暗,睁开双眼时,却发现下身一片狼藉。少女惨遭蹂躏的模样惨不忍睹,却另有一番残酷之美。白玉腕子上一条伤痕,鲜血淋漓。想必是有人垂涎她的美貌,便强占了她,使她不堪羞辱而自尽。
这个身子……只有十七岁。
她满心悲愤,对着镜中美人道:“从此以后,我便是柳清音,柳清音便是我。此仇,我一定会报!”
从此她担任起照顾起柳寡妇的重任,平日也做点零工,赚些银子补贴家用。至于玷污她的到底是哪个男人,她却始终没个头绪。小镇上男人也不少,但似乎谁也不曾留意一个家境贫寒,整日灰头土脸的女子。她和原本的清音一样,将夺目容颜隐藏在灰尘和油污下,守着身染恶疾的母亲,过着平淡的日子。
本以为这一世就这么过了,转机却在那一日。
※※※※
“清音姐姐,在想什么?”
清音回过神来,看到虞兰的小脸近在咫尺,于是笑道:“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以前的事。”
“哦。是我们小时候的事吗?”
“不是。比那个更久远。”
虞兰歪着脑袋想了想,苦笑道:“姐姐说的话我越来越听不懂了。”她站起身,满头珠玉灿烂,配上那身绸缎长裙,袅袅婷婷像个富家小姐。清音叹了口气,她抬起头,望着虞兰俏丽的容颜,笑道:“怎么,不高兴了?咦,今日的兰儿可真漂亮!”
虞兰小脸一红,道:“我才没有生气,只是姐姐近日总像中了邪一般呆坐着,什么话也不说,都快急死我了。”她指着案上一排瓷瓶道:“对了,刚刚玉荇她们又送东西来了,这些都是给咱们的胭脂。”
清音漫应一声,随手拿起一瓶,只见瓷质罐体上绘了一朵硕大的牡丹,呈血红色,花瓣层层叠叠似有千层,说不尽的妖冶妩媚。连瓷瓶都这么美,里面的胭脂一定是极品货色。谁知刚揭开瓶盖,就闻到一股异常刺鼻的香气。清音猛地将瓷瓶丢下,捂着鼻子咳嗽不止。
“唉,这么贵重的东西也让你随意丢弃……”一只纤纤玉手拾起滚落在地的瓷瓶,“你可知这是极南之地生长的血牡丹,由它制成的胭脂不仅质地如凝脂般润滑,且只用些许,便异香扑鼻……这么多量太多才有些刺鼻罢了。在帝都,这一小瓶也可算价值千金。”
清音的兴趣却不在于胭脂,她仔细打量着面前手持瓷瓶的艳丽女子,道:“那又如何?李小姐,这么晚了,你怎么还这般打扮?”
面前正是李小姐。只见她身着一条粉色鲛绡长裙,妆容精致妩媚,大家闺秀的气质尽显。见清音发问,却神色阴冷,只道:“与你无关。”说罢扬长而去。
清音看着李小姐的背影,依旧面无表情。一旁的虞兰甜甜笑道:“好啦姐姐,这几日李小姐也是心情不好。来,帮我看看这些胭脂吧。在这里,活一天算一天,你说是不是?”
清音叹息一声,复又拿起那瓶胭脂,可心里却总也平静不下。这段日子十分平静,平静到诡异。
她们一共二十余人,满满当当的住在这阁楼里,已有月余。什么都没有发生。每日都会有人送来上好的食物与衣物,奢华与美味超过了她们的想象。
曾有一条紫色长裙,展开的裙裾上有银丝绣成的九十九只蝴蝶,每只形态各异,竟没有一只是相同的。且裁剪细密,襟口处缀有流珠。真不知为这一条长裙,绣女要花费多少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