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音回头看向来路,只见门外守卫森严,自己是插翅也难飞了,便硬着头皮走了进去。门在两人身后徐徐关上,明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却让她心中一沉。她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打量这间屋子。这是她第二次进白溯风的寝居。与白府的奢华精致不同,这间屋子略显空旷。房间一角立着一面屏风,其上绘有山水图案,旁边就是床铺。半月窗前摆放着一架紫檀木桌,其上文房四宝一应俱全。七宝玲珑香炉青烟袅袅,逐渐化为无形。日光从半月窗间透过,映的满目氤氲。
这本是极普通的摆设,却让她生出一丝恐惧。她强笑道:“大人,皮毛在哪儿?小的怎么没看到?”
白溯风倚在门边,淡淡道:“皮毛?我说过这间屋子有皮毛么?”
清音一怔,顿时觉得天旋地转。白溯风唇角勾起,森然道:“柳清音,别来无恙。”
话音刚落,清音便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就如利器出鞘的杀意般令人战栗。只见眼前一道银芒划过晦暗,直冲她而来。
他果然要杀她。清音脑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同时向后跃开。虽然她几乎不会武功,但躲避的本事却是一流。她堪堪躲过这一刀,便从腰间拔出匕首,与他对峙。
她无数次想象过两人兵刃相见的场景,真正到了此时,却发现也不过如此。白溯风面上闪过一丝怒意,又是一刀刺来。清音顿时手忙脚乱,她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凭着本能反击。耳边只剩下兵刃相击的声音,十分刺耳。她险些被椅子绊倒,却觉得手腕一麻,那柄匕首顿时横飞出去,“啪”一声扎入檀木桌中,兀自晃动不止。
她心中一寒,又见眼前一道银芒闪过,急忙后退。那人招式极狠,竟是丝毫不留情面,看来这一刀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了。她心若死灰,不由得闭上双眼,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疼痛。谁知半晌过去了,那一刀还没落到她身上。
耳边一阵寂静。她有些沉不住气了,便缓缓睁开眼睛,却忍不住低呼一声。只见眼前赫然就是那柄无钧,刀尖正对着她的左眼,只要他一使力,她这只眼睛便废了。
他的手很稳,匕首纹丝不动,她却能感受到他毫不掩饰的怒意。清音额上滑下一滴汗水,耳边又响起极冷的声音:“如果你再反抗,我就剜了你的眼睛。”
爱恨【下】
清音呼吸一窒,立刻不敢再动。她瞪大眼睛,眼珠几乎可以感受到刀尖刺骨的寒意。阳光凝聚在无钧上,将它映的雪亮,而那人的面容隐在暗处,看不分明。
她心中绞痛,几乎使她喘不气来。如果死在他手中,也许是解脱吧。夫人,复仇,霸业,爱恨,与她又有何干?她只是夹在两人之中的小小棋子罢了……清音睁着空茫的眼睛,轻声道:“如果你想杀我,就动手吧。我绝不会反抗。”
白溯风不语,刀尖却没有落下。清音听到他的呼吸渐渐平缓,似乎在极力克制。良久,他缓缓收回无钧,道:“我若想杀你,也容不得你反抗。”
他的语调又恢复到往日的淡漠,仿佛刚才的愤怒已经烟消云散。清音心中又是一冷,看来他又将自己藏在那个完美无缺的茧中了。这样的他,冷酷而绝情,几乎没有弱点。她又想起十年前迤逦院中不喜欢吃桂花糖的少年,心中更是疼痛难忍。
她沉默片刻,忽然笑道:“城主,您是怎么认出我的?念音的易容术天下无双,可是尽得夫人真传。”
白溯风定定看着她,也微微笑道:“她是夫人的弟子,我难道不是?”说着,他忽然伸过手来,轻轻碰触清音的脸颊,“这是什么?炭粉?”
清音顿时毫毛倒竖,她缩了缩身子,道:“是炭粉。”
白溯风仔细看着指尖的粉末,道:“记得下次涂的均匀些。”
清音怔了怔,苦笑道:“城主教训的是。”
她话音刚落,却觉得手腕一紧。他的力道出奇的大,竟让她痛的微微颤抖。而眼前的男子神色如常,冷冷问道:“我寻了你们整整一个月,却想不到在这儿遇到你。你来伏虎城做什么,想破坏两城联姻么?”
清音忍着疼痛,颤声道:“这个自然。”
白溯风眼神陡然一冷,清音又觉得一阵疼痛。她忍不住低呼一声,耳畔却回响着他轻柔的声音:“你们倒很有胆量。如果这次联姻失败,我就将你凌迟处死,可好?”
他说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声音低沉而温柔,恍若情人低语。清音仰头望着他,强压下心中酸楚,嫣然道:“随你。我现在已在你手中,怎么着都由你说了算。”
白溯风长眉紧锁,眼神越发尖锐。清音知道他已经动怒,却仍不肯示弱。她越发觉得手腕疼痛难忍,嘴唇也渐渐发白,却听白溯风道:“看来你认定我不会杀你?”
清音笑道:“因为你还有话问我。”
白溯风怒极反笑:“我倒没发现你这么牙尖嘴利,难道这才是你的本来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