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著柏莱,我发现他的思想极其灵敏,对他人心意的领悟能力,也在常人之上,而且有著一种异常的自信力,好像他说的话必须被遵从,不可抗拒!
我没有理由相信柏莱以前就是这样的人,因为一般来说,嬉皮士总是糊里糊涂的,而他和辛尼,是不折不扣的嬉皮士!
柏莱是不是在经过了突变之后,忽然变得精明能干了?难道一个印地安人的身体,比他以前的身体更有用?
不过这时,我没有机会去探索这个问题,因为柏莱又已咄咄逼人地问我:“是不是?你说是不是?”
我想了一想,才缓缓地道:“柏莱,你要知道,偷进王宫去,那不是闹著玩的,一旦被发现,后果如何,你应该想得到!”
柏莱道:“如果被发现,可以求见国王,我相信国王的心中,一定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只是我们掌握了这一点,国王至多将我驱逐出境!”
我苦笑道:“国王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君子,你这样做是不是 ”
柏莱却粗鲁的打断了我的话头:“那我不管,我要回去!任何对我的回去有一丝一毫帮助的事,我都要去做,我一定要回去!”
这时候,我心中真的感到十分吃惊。我吃惊,是因为柏莱在这样讲的时候那种咬牙切齿的情形,甚至他额上的筋,都现了起来。而接下来,更令我吃惊的是,他竟然立即觉察到了自己的神态十分不对,所以立即恢复了常态,而且企图掩饰他刚才表现出来的那股“狠劲”,在刹那之间,他的语调变得十分柔顺:“我实在太想回去了,你知道,太想了!”
柏莱这样说,自然是希望我原谅他刚才的粗暴。但是由于他转变得如此之快,那真使我震惊。首先,柏莱的话,使我感到他为了“回去”,简直有点不择手段!
这和我已知的“回去”的条件,绝不相合。光是这样,还可以解释为他向往永生,急于要“回去”。可是,他随之而来的那种掩饰,却不折不扣是一种邪恶!
我迅速地转著念,一面随口应道:“我明白 ”然后,顿了一顿:“既然这样,还是让我去的好,至少我去过两次,比较熟悉一点!”
柏莱很高兴地道:“本来你就是最理想的人选,趁今晚就去!一有消息,立刻到酒店来联络!”
这时,连我自己也说不出为了甚么缘故,心中感到了一重隐忧。
这股隐忧,十分强烈,我感到柏莱在变,变得不可捉摸。或许,柏莱原来就是这样子的,因为我和柏莱并不熟,只是在辛尼的叙述中才对他略有所知,辛尼曾不上一次地说“我一直是争不过他的”,这情形,会不会和如今一样呢?
我没有再说甚么,车子继续向前驶著,驶进了市区之后,在一个街角处,柏莱停下车来,望著我。
老实说,这时我自己也觉得有到王宫中去探索一番的必要。因为那古怪石屋的突然消失,那地方又凑巧划为军事禁区,御前大臣的出现,车中坐著的那人又可能是国王,这种情形,都表示国王和那古屋之间,有著极其微妙的关联!
由于我自己也想去,所以这时我并没有柏莱在支配我行动的感觉。我下了车:“如果没有意外,天亮之前,我会回来!”
柏莱道:“祝你好运!”
他一面挥著手,一面驾著车,向前疾驶而出。我一个人倚著墙角,点燃了一支烟,等到一支烟吸完,对于柏莱,究竟有甚么隐忧,还是说不出所以然来,只是感到事情很不对头。
我在黑暗中向前走著,步行了约莫一小时,已经可以看到王宫的巍峨建筑。我知道,要正面进入王宫而不被人发觉,是不可能的事,所以我绕著道走,一直来到了王宫围墙的一边。
我抬头望著高墙,墙用石砌成,凹凸不平的石块可以使我轻易地攀上去。当我上了墙头之后,一切就变得简单多了!
以前王宫的情形怎样,我并不知道,至少近数十年来,尼泊尔一直处在平静的生活之中,只怕没有人会料到有人会偷进王宫来,所以几乎没有甚么警卫。当我开始进入了建筑物的阴影之中后,没有遇到甚么人。我一直向前走著,王宫的建筑十分大,我初步的目的地,是曾经两次到过的那间国王的书房,可是在进入了建筑物范围内的半小时之后,在长长短短的走廊和甬道中不断打转,我发现那并不是容易的事。
我在一条很长的走廊中停了下来,竭力想弄清楚方向。走廊中相当黑暗,正当我站立不动之际,我听到有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
我连忙一侧身子,躲向一条大柱之后,大柱的阴影,恰好将我整个人遮住。
我躲在柱后,连探头出去看一看也不敢。因为偷入王宫,不是闹著玩的事,说不定尼泊尔有甚么古老的法律来惩处偷入者,例如砍头或断去双腿之类,那么我就糟糕了!
我躲在柱后,屏住了气息,只听得脚步声愈来愈近,来的是两个人,那两个人在交谈,开始语音还听不清,而当他们渐渐走近之后,我已经可以听到他们在讲些甚么了。而且,就在一问一答之间,我已经听出了向前走来的两个是甚么人!
那是国王和御前大臣!
我所在的那条走廊,看来是一处十分冷僻的所在,我绝想不到国王和御前大臣也会到这里来。我又将自己掩藏得好一点。只听得国王叹了一声:“你知道我现在最想见甚么人?”
御前大臣道:“不知道,陛下想见甚么人,大可以召他来见你!”
国王又叹了一声:“这个人,我又想见他,又怕见他,和他谈话是一种乐趣,但是他那种寻根究底的态度却又使我不能接受,我根本不知他如今在甚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