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起,洗脸、去死皮、爽肤、拍|乳霜,然后精心地描画,看那张憔悴的脸如何变得神采飞扬也是一件蛮有成就感的事情。棕色的长发微卷,任它披散着。翻出牛仔裤穿上,配了一件天蓝的毛衣,对着镜子笑笑。出门,开始探索这个新鲜的城市。不,这实在不能算是一个城市,一眼就能看得清清楚楚的地方。一条街道贯穿了山沟,远没内地一个小区大。我无论如何都把它跟一个县城联系不起来,最多算是一个人口集中地。书包 网 87book。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藏婚(41)
先找饭馆。满城逛了个遍,花了十五分钟,把所有看上去能吃饭的地方都问了一遍,最终确定在一个四川人开的看上去还算干净的地方要了一盘回锅肉、一盘素炒菠菜、一钵三鲜汤,一个人扫了个干干净净。
吃饱喝足,结账,七十八块。跟老板开着玩笑,说你们这儿的菜都是黄金做的啊。便出了门,顺街逛着。见很多人都在注视我,有的还微笑着跟我打招呼。
这样的季节,一个汉族女人来这里是不是很奇怪?冬天,在藏工作或是做生意的汉族人一般都回内地过年去了,独有我这个女人偏偏跑到这里来。如果他们知道我是来寻找一个不知所终的藏族男人,不知还会作何猜想。
看到商店门口的红灯笼,恍惚记起快过年了。是哪一天,明天还是后天,还是再往后一些?没有概念。听到路边坐在小板凳上晒太阳的两个女人在说想孩子想家的话,泪水便迷蒙了双眼。想起妈妈包的饺子,皮薄肉嫩,咬一口满嘴流油。大年三十,妈妈会调各种味道的馅,各人愿吃什么就煮什么。爸爸总是把他碗里的饺子给我一个尝尝,尝来尝去,一大半都进了我的肚子,然后他就开心地笑着说:去看晚会吧!然后过去开了电视,声音调得大大的,还让我坐在电炉边,再给我一杯红酒。
这样温情的画面,每每想起就会流泪。这样温情的画面,我都只能偷偷藏在心里。今年的大年三十,我将孤单一人,想着爸爸、妈妈,想着我要寻找的男人,独自在西藏大山里的一个小县城度过。
春节跟藏历年整整差了一个月。嘉措,早早地回去过他们的新年了。我的新年呢?我的春节呢?却让我走在寻找他的路上?这个男人,实在不能算是个好主人,实在不是做丈夫的材料,但我依然想他,无法抑止地想着他。
打嘉措的手机,始终是无法接通。听人说,周围的村寨前段时间安装了不少的信号塔,手机的信号是通了的。这几天由于下大雪,信号又中断了。我有些气馁,电话不通,又不知他在何处,怎么找他?去网吧查了一下周围的村寨有多少?查完之后让我更加失望。
此时才知,冲动之下作出的决定是多么的幼稚。嘉措,单这个人名,在街上随便一喊,就有十个人答应,哪里找他去?
一个人走在街上,雪花飘飘洒洒地漫天飞舞。我裹紧冲锋衣,风帽也扣得严严实实。一边走一边跺着脚,却没有目的。
我,该去何处?
卓嘎
回到家,跟公公说我要回一趟娘家。公公同意了,让扎西陪我去,说嘉措才回来,很多亲戚家都还没去,加之新年马上就要到了,自己年纪大不想动,新年事务就由嘉措来主持,所以让他留在家里安排。
第二天,扎西和朗结上山找了两匹马回来,又从邻居家借了两匹马,还准备了两头驴驮东西。
嘉措把从拉萨买的年货每样都分了些出来另外装袋,让宇琼去绑在驴背上,说给我家送去。他自己还抱了块毛毯下来递给扎西,“她睡惯了轻薄的被子,你带上吧。”
扎西眼里掠过一丝伤感,却也马上接过,放在塑料袋里。
莲和卓一航的摄影包也绑在了驴背上,用塑料布盖好。卓叔叔的骨灰盒放在背包里,由卓一航亲自背着,莲和他身上各挎了一个小相机。
正准备出发,远远逆着风雪走来两个人,叫着“等一等,等一等!”
是村里的两位五保老人,只见她俩提着青稞酒壶,步履蹒跚地踩着积雪从小路走了过来。
藏婚(42)
莲赶紧迎了上去,扎西也快步跟上,扶着老人慢慢走到我们跟前。
“喝杯酒再走!”其中一个老人让边玛去拿了杯子下来。
“嫫啦(奶奶),不用啦!我们过几天就回来了。”莲说。老人好像没听清,她又俯在老人的耳边大声说了一遍。
“过几天就回来?好啊,回来过年啊。”老人说着,拧开了酒壶,给我们一人倒了一杯。面对老人那满脸的皱纹和慈祥的眼神,这一杯酒谁都没有推辞,老老实实地喝了三口一杯。
另一个老人把酒壶递给扎西,要她绑在驴背上,说是给我们路上解渴。
青稞酒解渴,没听说过吧?对我们而言,喝酒确实就如内地人喝茶一样,一天都不停歇。
扎西推辞着,莲说:“带上吧,扎西!”然后转身抱住两位老人,“谢谢嫫啦,过年一定要做八宝饭啊,我要来吃!”
“好好好,好孩子,你早些回来!”两位老人眉开眼笑,皱纹都舒展开来。“路上小心些,不要骑太快了。过河时让扎西牵着,不要自己从水里走,当心冻伤了腿!”
“嫫啦,我家扎西的腿就冻不坏吗?”我笑着,“你们偏心!”
“你家扎西啊,比牦牛还壮,他才冻不坏呢。莲细皮嫩肉的,经不起冻!”其中一个没牙的老奶奶呵呵笑着说。
“你们的心跟村口的核桃树一样长歪了!”我故意撇着嘴看着老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