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往右有个招待间,死者的生前好友都聚集在那里,其中有许多老相识,久木也想进去和大家聊聊。
可是想到自己的工作现状,总觉得不大自在,也可能自己想得大多了。
“就呆一会儿,没问题吧?”中泽又劝道。
进屋一看已有二、三十人在喝着啤酒,久木跟在座的熟人简单打了招呼就入了席。中泽一落座就对他说道:
“水口说他非常羡慕你。”
“羡慕我?”
久木反问道。中泽擦了擦嘴边的啤酒沫:
“他一天到晚就知道工作,没有闲着的时候。”
“他喜欢忙忙碌碌啊。”
“可以这么说。不过自从去了分社后,他渐渐对自己的人生产生了疑问,刚想要重新安排今后的生活时,就得了癌。”
久木去看望水口时,也听他说过类似的话。
“他说要是能像你那样就好了。”
“像我那样?”
“你也别瞒了,现在和喜欢的女人住在一起吧?”
连中泽都知道了,久木的心情黯淡了下来。
“工作当然也重要,可是我也想像你那样恋爱一番。尤其到了这个年纪,更有这种欲望了。”
“水口很爱他妻子的……”
“他是来不及了。看到他走得这么匆忙,我突然有一种紧迫感,总觉得这么下去似乎缺点儿什么,心里空荡荡的。”
久木也有同感,然而认真地爱一个女性,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是要负起沉重的责任的。中泽对这些又了解多少呢。
在这个问题上,久木的看法有些不同。
中泽想的是在不失去家庭的基础上,和外面的女人谈情说爱,同时享有家庭的安宁和恋爱的激情。这或许是憧憬爱情的中老年男人们的共同愿望。
说实话,久木和凛子相识之初,也只是想和她时常见个面,吃吃饭,感受一下浪漫的情调。后来关系进了一步后,也不曾想到会打破家庭的平静。
可是现在久木的家庭何止不平静,已经陷入了灭顶之灾。究竟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久木也莫名其妙,等他意识到时局面已不可收拾了。
在这种状况下,听到中泽说“真羡慕你”,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所羡慕的是表面的自由,然而里面充满着只有坠入情网的当事人才知道的甜酸苦辣。
中泽似乎还不了解久木家庭的崩溃,以及和凛子两人已身陷爱情地狱不能自拔的现状。
像肥皂剧里编的那样,双方发生争吵,然后再和好,在这样的反反复复中,相信最终能够凭藉诚实和善良找到幸福。如果梦想着恋爱是这样肤浅的,一帆风顺的话,就成问题了。
说心里话,久木现在没有心情沉醉在这种甜蜜的情调中,并非不想,而是他们现在已经退不回去了。发展到这么深的程度,理性和良知都无法控制了。芸芸众生从降生这个世界时起,就被原罪一样深藏在体内的本能所操纵着,煎熬着。
由此往后的爱,是与诚实和善良无缘的刻骨铭心的爱,这条路的尽头只能是毁灭。正在自己为此而痛苦恐惧的时候,听到别人说羡慕自己,感觉就不仅仅是烦躁,而是愤怒了。
招待间里的人越来越多,足有四、五十人。
“到底是现职,葬礼也隆重。”
正如中泽所说,水口虽然去了分社,终归是总社的干部,所以,从出版界直到广播、广告业界的人士都来吊唁。
“这么年轻就死了的确很遗憾,可是如果退休了的话,没准儿连一半人都来不了。”久木看着祭坛四周摆放的花束说道。
“他的交际比较广。”
“光是交际广,来不了这么多人的。”
“不见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