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赵大娘子不这么想,但凡府里有宴席,家宴还是客宴她都要邀我一同前去,甚至让我落座于蔓娘的上首,当我还是从前她的长媳。
常言道多年媳妇熬成婆,有多少媳妇在房中受到磋磨,曾经我跟着她学着料理家事,手把手地教我,我天性愚笨,战战兢兢怕被嫌弃。
公爹的几个姨娘忌惮赵大娘子,她们就喜欢在自己的账上给我使绊子,我常常捧着账本算帐到夜半三更,最后是赵大娘子为了我斥责了姨娘们。
赵大娘子从未与她们撕破过脸,明争暗斗这许多年,这还是头一回。
我感念赵大娘子对我的照顾,如若不是她,我在府里莫说是威信,凭借尴尬的身份那些护主的婢子们一口一个唾沫星子都能把我淹死。
他走后的第三个月,我早产诞下一个女婴,这次是我给她取得名字,唤作永清,可惜我与她的情分只有短短一个月,永清因为胎里不足夭折了。
大约人痛到极点是毫无感觉的,出了月子,我跪拜在大殿却欲念频生。
迁都后送走了赵大娘子,我回到了灵喜寺,耳边仿佛还有她分别时的哀叹,我燃了一盏长明灯,可他还是战死在了异国他乡的黄土里,消逝在英年恣意康健的岁月中。
我应了赵大娘子的哀求远赴燕京,却还是没能见到他最后一眼,赵大娘子哭晕在灵堂,发着高烧,身子骨一向康健的老人突然一夜白头。我留在了燕京,侍奉着她直到最后一刻,我三岁时失去了娘亲,二十三岁失去了如娘亲般的赵大娘子。
扇面的微风吹拂着鬓发,孟然终于看到了她眸子里第一抹除了平淡纯然以外的情思,她的身形渐渐与那些想要过桥人的哀怨重合。
三娘停顿一下,牵起一抹微笑来:天塌了,护着我的人也走了,早没了继续在燕京的理由。
蔓娘替我收拾了行囊,车马劳顿,我醒后发现竟然已回到灵喜寺,适才也告诉居士迷路至此,我笨嘴拙舌,怕也是讲不好什么故事。
孟然低垂着眼,沉默不语,突然收扇站起:你问我此处何地,我告诉你。
此乃,阴司冥路。
孟然饶有兴致地瞧着面前人脸上神情变化:这条河是奈河,有许多人连这座桥都摸不到,就止步于黄泉。
至于桥的那头只是你所想的临安,踏足此地者,或报恩,或寻仇,或为情所困,或誓约三生。究其所以然,不过为故人耳。
两厢沉默间,河上漂来一叶木舟,站着的人身着蓑衣,戴帽覆面,行为举止有些慌乱。
孟然皱了眉看着他跌跌撞撞地上了岸,三娘挽了衣袖退开一丈远。
鬼差覆手在孟然耳畔低语,眼睛忍不住往三娘身上瞟。
语毕,孟然挥了挥手:晓得了,我有分寸。
三娘静静地立在岸边,看着奈河中自己的倒影再见到十五六岁的自己,有些恍惚,记忆里残存着是风烛残年后的脸庞。
身后是一座巨形石碑,密密麻麻刻了字。
别乱碰,姓崔的把这块破石头看得可紧。孟然也走到石头前,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若还是想要过桥,你只剩最后一个机会了。
三娘侧过身,无意识地揪着自己的小指,一脸纯善:除女此生浅薄单调,无关情爱,只剩喜悲。
孟然踱步,声调上扬:方才那小鬼差告诉我,上头人皇的妻子王氏薨落不久,而你尘寿未尽却提前来了。
居士是何意?三娘垂首,只余一截细长的颈子,脆弱纤纤,除女遁入空门,哪里还会是别人的妻子。
孟然走近她,玉钗在乌黑的发丝中隐现:还不愿说实话么?这里不是凡世,你所有的一切几乎避无可避。
奈河对岸有一人,本应堕了轮回却又折返。
至于你的两个故事,我只信一半。
你是农女三娘,是不戒师太,还是说,我该唤你一声。。。。。。
废后王氏。
民间妻子对丈夫的祖父的敬称
崔判官,掌姻缘簿
今日起连载啦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