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八点,张玉晨把辛吉林带到了北濠河边,一直向东走。
“就坐这儿吧!”
“不,前面。前面清静,有张石凳。”
“那你走慢点。”辛吉林笑着抱怨,“这哪是散步,是赶路嘛!”
张玉晨的心别别直跳,掩饰说:“我、我怕人看见……”
“没事,看见也不怕!”辛吉林紧赶几步挨近她,笑着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古来就是正大光明的事。——哎,你到底想好没想好?”
“我……等一会儿再告诉你。再往东走走嘛!”
“行,听你的。玉晨,‘和平救国训练班’已经有四十多个人报了名。我让我爷留了两个空名额。”
张玉晨站住了:“你……说我的名字了?”
“没有,我只说我和一个好朋友也想参加。我爷挺高兴。”
张玉晨轻吐了一口气,向右拐进了小树林。
辛吉林跟着走过去。
树丛后面,突然钻出几个黑影。
辛吉林吓一跳,问:“谁……什么人?”
“是我,辛吉林同学。”冯唯世走近,一脸可掬的诚恳,“今晚上,我们几个人想和你谈谈话。”
借着淡淡的月色,辛吉林看清另三个人是马明辉、沈寿良、徐庆。他鼻子里哼一声:“有什么好谈的?我不想和你们混在一起!”
马明辉堵住他的后路:“今晚上可由不得你!”
“你、你们,想干什么?”
“没、没事,别怕,我们只和你谈谈话。”冯唯世以老师般的慈祥拍拍他的肩,开导说,“我们都是中国人,应该有一颗爱国的心。日本法西斯侵占我大好河山,到处烧火抢掠。辛吉林同学,难道你就不恨他们?你父亲当汉奸……”
“我不想听你胡说!日本人是来帮我们打共产党、建立大东亚共荣圈的。你们这些人,只知道欺世盗名说大话,我爷才是真正的爱国!国民党政府躲得远远的,不搞和平,中国哪还有出路?”
“辛吉林同学,你真糊涂!”冯唯世依然苦口婆心地劝,“是日本法西斯侵略我们,想把中国变成他们的殖民地。和平,应当是两国平等,友好相处。他们到中国来杀人放火,我们怎么能和他们搞什么‘和平’……”
“哼!我早看出来了,你就是共产党!”
“共产党坚持抗日救国的主张,这条路是对的……”
“冯老师,别对牛弹琴了!”沈寿良盯住辛吉林,“请你直说一句,是不是想告密去?”
辛吉林却也横:“这要看你们是不是安分了!要是再把张玉晨往死路上引……”
“辛吉林!”张玉晨猛地喝一声,杏眼睁得圆圆的,“我老实告诉你,抗日救国的路,我走定了!要是你坚持和你那个狗汉奸父亲走一条路,就是我的仇敌!”
这当头一棍,打得辛吉林错愕地张开了嘴。他陌生地看着张玉晨,好一阵,颤抖的嘴唇里才吐出了话:“原来,原来,你……你是骗我,骗我!好,好,走着瞧!”
马明辉一把抓住了他:“你走不了!”
“你、你们,干什么?来人——,来人——,救命……”
马明辉把他压倒在地上,双手掐住了他脖子。张玉晨、沈寿良和徐庆也扑上去,死死地摁住了他。
辛吉林挣扎着,蹬踏着,好几次差点掀翻了马明辉。大家没想到这小子竟有这么大的力气,压得也就更死,尤如压着一只宰床上的猪。冯唯世也弯下腰,双手揿住了他的头。
短短的几分钟,漫长得象是几十年。终于,辛吉林挺了挺身子,躺平不动了。
冯唯世首先松开了手:“死、死了……”
大家也都把手松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黯淡的月色下,一张张脸都白得象是抹了一层粉笔灰。
四下里一片死寂,蛙鸣虫叫声也停了。
看着平躺在地上的辛吉林,四个青年人全都颤抖起来。一个刚才还争吵不休、活蹦乱跳的人,就这样从世界上消失了?就真的让他们亲手掐死了?他,可是他们的同学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