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西渡赌场回来时已经是薄暮时分,办公室只剩下寥寥几个加班的员工,周志天还没走,坐在棕褐色的办公桌后,天花板的灯光衬得他的脸部轮廓十分柔和。
他忙完时已经是七点多,见谢瑾还没走,便邀她一起吃饭。
晚饭是在一家装修典雅的中餐厅,天花板倒垂的小灯被灯罩罩着,透出朦朦的黄色灯光,像冬日被浓雾遮住的太阳,虽有影儿,却没有半点温暖。谢瑾要了一瓶酒,自饮自酌饮了好几杯,再往杯中倒酒时周志天按住了她的手:“别喝了。”
谢瑾已经有了几分醉意,声音含混:“你都有意去追曾良宵了,又何必管我?”
“我知道你今天是故意支开我。”她从喉腔中发出短暂的自嘲笑声,因为嗓子沙哑了下去,听起来更像是哭音:“爸爸死了,妈妈有了新的家,现在,连你也有新的追求对象,还管我做什么?”
谢瑾眼中弥漫着一层水雾,莫名地让人心疼。
“你想得太多了。”周志天把酒杯从她手中抽走,他走到她身边,轻轻揉着她的头发,“目前有个项目,我希望能够与曾氏合作,今天只是和曾良宵谈谈公事。”
“公事?也对,曾良宵在公事上帮得到你。而我,帮不了。”她似乎是真的喝多了,说着说着竟哽咽地哭出了声,在酒精的作用下悲伤不可抑制,颤抖的哭音把餐厅中其他人的目光都引了过来。
“别哭了。”周志天头疼地哄她,活像他在欺负她一样。
他越哄,谢瑾哭得越凶,周志天从不曾见她哭得如此伤心,哪怕是听到龙诚死讯的那天,她也只是木然地在呆愣在病床上,面色灰白,久久回不了神。
饭是吃不下去了,周志天只得带她离开,她似乎是真的伤心,路上依旧抽噎不止,眼泪都擦在周志天昂贵的西服上,嘴里嘟囔着什么,声音太低,周志天听不清。
很久之后,汽车快要拐弯时,周志天才听清她的声音:“我不要回家。”
她睁着眼,空洞的眸子倒映着城市的霓虹,哽咽的声音陡然拔高:“我不要一个人……”她又嘤嘤地哭起来,“你是不是准备抛下我?我好害怕,晚上我总梦见龙诚,每天晚上都是,他要找我寻仇……”
“好,不回家。”周志天拍着她的背,轻声哄她,“去我家,好不好?”
“好。”谢瑾微睁开眼,目中空洞,亮眼的广告牌刺得双眼生疼。
周志天微微勾了勾唇角,他不知道谢瑾是真醉还是假醉,女人就是这样,一味地惯着宠着,反而她会越走越远;某天当她有了危机意识的时候,她才晓得他的可贵。
此后谢瑾便在周家大宅住了下来,她住的客房就在周志天卧室的隔壁,虽然没和周志天住在一起,但周家的杂工都知道周志天对她关爱有加。
自然,他们对她也很客气。
不过,有时候谢瑾着实让人头疼。
这夜,周志天被一阵喧闹声吵醒,按了壁灯却没反应,屋里屋外一片黑暗,过了几秒钟电灯才亮起,他披了睡衣出卧室,保姆在厨房中收拾东西,地面一片水迹,从屋里蔓延到屋外。
谢瑾光着脚站在门口,神情恍然。
“怎么了?”周志天问。
“谢小姐不知怎么了,灶上火一点燃,她就拿水去浇灭,泼的水大多,漫进了插座引起电路短路。”说话时保姆用目光偷偷瞟谢瑾,似乎在看向某个精神失常的人,“她好像很激动。”
周志天朝她走过去,谢瑾愣愣地站在原地,见他过来,似乎有些抱歉:“我饿了,想找点吃的,然后看见着火了……会死人的……”
她的话说得很轻,脸色煞白,自从火灾之后,谢瑾对火就有了莫名的恐惧。
“没事。”周志天安慰她。
“嗯。”谢瑾讷讷地点头。
周志天拉着她上楼,八月盛夏,她的手像冰凌一样寒冷,没有半点生气,进屋关门,周志天拢住她的手,轻轻为她揉搓:“都过去了。”
谢瑾不吭声,暖黄的灯光落在她的睫毛上,像是镀了一层光晕。
周志天从背后抱住了她,她冰凉的身体在这溽热的夏季似乎可以带来一丝清凉,他的唇在她颈后摩挲,落下一串串细吻,微热,浅痒,似乎足以融化那样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