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登禹的带领下,大方阵有的站在平地上,有的站在小山坡上,有的在城墙边上,近千人这么高低起伏的站着,来来回回的做着两个动作。“喝!”一挡,“哈!”一抡,挡,抡,再挡,再抡……就这么耍了近一个钟头,才停下来。
围观的人眼神儿都不会动了,黎嘉骏觉得这样看一小时简直跟催眠似的,人冻僵了不说,脑子都转不动了。
可还没完。
练完了兵,大家都拎着大刀直直的站着,也没的休息,赵将军转身也拎着大刀看着身后的兵,两边对视了许久,一声儿都没。
“兄弟们!”突然,赵登禹大吼一声,“东三省是谁的!”
“我们的!”千人大吼,声震天际,就连旁边站岗的士兵也跟着大吼。
“长城是谁的!”
“我们的!”整个长城都在回答。
“我们背后是啥!”
“家,家,家!”
“日本鬼子打过来了,怎么办!”
“杀,杀,杀!”震耳欲聋的呼声在山野里一遍遍回想,“杀,杀,杀!”
这般场景,让以为完了的丁先生和黎嘉骏站起来就再坐不下,怔怔地站在原地,差点忘了呼吸。
刚刚被士兵的装备虐得眼睛酸涩的黎嘉骏全身发抖。
她感觉喘不上气来。
相比丁先生欣慰激动的样子,她更多的是心痛和难过。
怎么办,你们拿着大刀,喊得这般气势磅礴,想没想过对面的人什么装备?凭什么那么有信心?凭什么那么坚定?
她侧过头,不敢再看。
等到赵登禹都擦着汗热气腾腾的走到面前了,她才偷偷擦了把眼泪抬起头,给自己打着气微笑起来。
“二位远道而来,辛苦辛苦!”赵登禹嗓门和躯体一样大,但谈吐却很文雅。
根据丁先生刚才的补课,黎嘉骏知道了赵登禹的一些信息。
赵登禹原先是当过冯玉祥的警卫员的,在那期间他因空手打死了一只老虎而出名,人称“打虎将”,后因勇猛不逊于虎,“打虎将”这个名声就越传越远。现在看果然是跟过大人物的兵,长得再粗壮也像个儒将。
丁先生站起来与他寒暄了两句,两人一道走在前头,黎嘉骏跟在后面,她刚才想拍照,但赵将军显然见过大世面,不像刚才的士兵面对镜头就跟被下了石化咒一样动都不敢动,而是非常从容客气的拒绝了,表示虽然理解她的意图,但是赤身裸体入镜实在不雅,等回去穿了军装再拍。
她没办法,只能回头又去看方阵,此时方阵里的兵都已经被各自的长官一队队带开了,去吃早饭,远处有袅袅的炊烟升起,每个人的脸上,有极为单纯的期待和欢乐。
前头丁先生大概已经开始了采访,只听赵将军一声声爽朗的大笑,偶尔来一句:“为什么,穷呗,没枪,就不跟他们来远的,咱总有肉搏的时候,到时候干死他们!”
过了一会儿,他又怒气腾腾地说:“能怎么办!他们飞机,大炮,咱有啥,只有人,一对一干不死,那就二对一,十对一,要不咋地,十万个人退了,让他们几万条狗咬我们尾巴?”
丁先生埋头记笔记的时候,黎嘉骏忍不住问:“赵将军,听说已经交过火了,我想问……”她想说什么情况,但又觉得这问题太宽泛,见前面两人都回头看着自己,不由得急得抓耳挠腮。
“她想问,敌我装备差距如此之大,战士可有气馁?”丁先生补充了下去。
其实黎嘉骏也不知道自己想问的是不是这个,但有人救场,她松了口气,心里发誓以后绝不瞎插话。
赵登禹笑了笑:“刚才的喊话二位可听到了,后面就是爹娘妻子,这么想着,是个爷们儿都不会有气弱的时候。”
丁先生连连点头,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刚才的城楼指挥部,那儿警卫兵已经准备好了衣服和早饭,丁先生和黎嘉骏也都有份,等赵登禹穿了衣服,三人就在办公桌边吃了起来,东西很简陋,馒头咸菜,馒头发黄,不是完全的白面馒头,究竟有其他什么她也不知道,只知道很干很干,吃得她嘴疼喉咙疼,她也不硬撑,要了个茶缸倒了点茶水,蘸着吃,虽然味道有点怪,但好歹吃下去了,更因为茶水是热的,胃也暖了起来。
两个记者都吃了很少,赵登禹却极为生猛,一连吃了五个手那么大的馒头,才意犹未尽的停了下来,警卫员收东西的时候,他问了句:“什么时候了?”
警卫员把他的表放到面前,他一看,眯了眯眼,抬头望了望天,沉声道:“传令下去,所有人进入战壕!”
城墙边的传令兵立刻抓起电话开始向周围传达命令。
赵登禹缓缓站了起来,脸色从容而严肃,他对丁先生和黎嘉骏抱歉道:“二位不惧危险来此,赵某甚为佩服,然此乃非常时间,恕我不能殷勤接待,望二位切切保重自己,赵某自会派人护你们周全。”
丁先生似乎意识到什么,起身抱拳,黎嘉骏迷迷茫茫的站起来跟着鞠躬,却不想刚直起身,就听电话铃响起,传令兵接起一听,噌的站起来大叫:“报告长官!前方观察到敌方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