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侍卫们神色犹疑。
见状,陆子溶随手点两个人,“烦劳你们一起,给我做个护卫吧。”
他并不担心自己在东宫园子里的安危,以目前的境况,那些客卿纵然看他不爽,也不敢对他如何。但倘若自己真这么走了,让傅陵看见,恐怕要迁怒侍卫。所以还是让他们跟上来稳妥一些。
陆子溶微微蹙眉,有些头疼。
思虑过甚。
一路上他心不在焉,由着李愿引路,到了园中僻静处。穿过只容一人的小径,二人于角落的亭子里落座。
侍卫们守在花-径之外,倒不会有什么危险,就是和生人同处幽暗,陆子溶有些别扭。
而李愿似乎毫不在意,与他坐得很近,将文书摊在他面前,指点上头的字句。
“先生说为鼓励凉州生产,应增加邻近州府收盐的价格。可属下不解,邻近的秦州、幽州也非富庶之地,如何肯拿钱出来?”
陆子溶稍往后挪,缓缓靠在亭柱上,锋利的眸子半阖。芭蕉小筑里没有供他出门的外氅,凉风掀起他层叠的竹色衣摆,翻卷中隐去神色,但余漠然。
他的回答伴着叹息而出:“是我不好,该详尽写明的。你让他们以齐务司的名义,将此事报给户部获批,令秦幽二州官府动用存粮,高价收盐赈济凉州。等今年税收入了账,户部再补给他们便是。”
陆子溶和两位副手不在齐务司,未料余下的人竟全无谋断。陆子溶怕他们做不好,索性极尽细致:
“户部在尹丞相手里,他们惯做老好人,恐不想得罪那两个州。若不肯轻易答应,便明着说与他们,幽州是我在任时收的,这点面子会给。秦州更富裕些,见幽州应下便不能拒绝。原先在齐务司跟过我的人,多少懂这些,你也不必事事亲为。”
“至于户部那边,以东宫的名义谢他们。你若怕担罪责,便先去请示太子殿下……”
话音渐渐低下去。
陆子溶真是累了,他精力有限,往常只断大势,这些琐碎自有下头人安排。
可如今,他只想用仅剩的时间,将一切还能握在手里的,牢牢抓住。
许久,天地间只有风声。而后陆子溶忽然感到手上一热,耳边是李愿温润话音:“我知道先生的不易,先生如此大才,竟被那些无知之人糟蹋。你放心,只要你还在东宫住着,我一定护你周全。”
陆子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话乍听起来没什么问题,可是……他和李愿真的不熟。
更别提他凝眸看去,李愿那深沉专注的目光了。
他正要找个得体的说法保持距离,尚未启唇,却听远处传来一声:“陆子溶——”
“你们在这干什么?!”
陆子溶眉头拧紧,不紧不慢抽回手,望向来处。路口,傅陵满是惊愕恼怒,目光似要喷出火来。
李愿从容站起,不慌不忙解释着:“方才属下在与陆先生商议凉州的详情……”
“商议了什么事,用嘴说不够,还要上手?!”傅陵呼吸粗重,阴阳怪气。
李愿闻言脸色一变,“是说起陆先生如今的境遇,属下深感同情,所以才……”
“如今什么境遇?”傅陵冷笑,“堂堂绝尘公子,沦为孤榻上玩物的境遇?”
陆子溶听不下去了,他自己仍然淡淡的,却见李愿涨红了脸。不管此人是何居心,到底是东宫客卿,在查明之前,不能让傅陵肆意迁怒。
他撑着酸软的腿脚起身,缓慢而工整地朝傅陵一礼,“臣正要去李公子那边,给幽州知州写一封手书,提高在凉州买盐的市价。先行告辞。”
说着给李愿递个眼神,示意他赶快走。
可步子还没迈出,他先感到手腕上一疼。傅陵横眉冷眼抓住他,瞪了他片刻,而后二话不说将他拽走。
“你先放开……”
无力的话音碎在风里。透过腕上力道,陆子溶真切地感受到他的愤怒。
傅陵一直将他拽回芭蕉小筑,按在座上,目光如刀。
“他还碰你哪了?!”
“你私带侍卫出门,幽会他人,孤懒得一一追究。孤只问——他还碰你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