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的私牢,陆子溶曾数次踏入这里,前世甚至作为囚犯在此受辱。但今日,他是这里的审判者和欺凌者,高坐主位,用森寒的目光扫视堂下。
才解了毒,此时他神清气爽,身上力气如常。
堂下,刚被洗净的人换了一身素白的囚服,双手绑在身后,蒙了眼被按在地上跪着。陆子溶对手下道:“把那块布拿了,我想看看他。”
蒙眼布被解下,傅陵起初只垂着目光,渐渐向上挪一点,与堂上之人相对时又跳回去,徘徊许久才最终对视。
那目光显得平静,乍看不出什么情绪。但陆子溶太了解这个人了,见他眼波有微小的颤动,便从涟漪的幅度中看出了惊惧、乞求、哀怨和悲伤。
望着这双眼眸,陆子溶的思绪忽然又回到了前世,在芭蕉小筑的第一个夜晚。
那时的傅陵自信得意,毫无愧色地一杯杯给人灌酒,随后野蛮地破坏,居高临下地折辱。而那时的陆子溶就如同眼前这双眸子,惊惧、乞求、哀怨、悲伤。
——彼时,他是风头正盛的太子,他是身不由己的罪奴。
如今一切倒置,他拥有绝对的权力,可以将面前此人任意摆布,对方却毫无反击之力。
过去这些日子里,陆子溶并未有多憎恨傅陵,总觉得是一场两清的交易。但此时此刻站在这个位子上,一股强烈的恨意油然而生,让他想要肆意折磨此人,在他身上发泄自己曾受的苦难。
陆子溶走下主座,站在跪着的那人身边,目光从他的眉眼落到鼻梁、下巴,再到宽阔的肩膀和胸膛……方才还肌肤相亲的人,生得是这样好看。
他俯身,用手背拍了拍对方的脸,“怕死么?”
傅陵飞快地在他指尖轻吻,随后盯着他一字一句道:“陆先生想我怎么死,我要你亲手杀我。”
陆子溶背过身嗤笑一声,负手道:“你要做我最后一个男人,还要我亲手杀你……还要什么?你不遗余力地在你我之间制造虚妄的联系,其实你心里何尝不清楚,早在前世你选择放弃我时,你我之间就再无联系了。”
“即便你当时仍存幻想,后来我一把火烧了芭蕉小筑,你也该懂了。”
“在龙脉泉的事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本座有那么多入幕之宾,多一个少一个都不要紧。”
说罢他回头看了一眼对方,他十分满意,从那双眸子里看见了巨大的悲恸和绝望,那眼眶红得吓人,五官扭曲得体面全无。只是他想不通,傅陵为何还要不住地念着「我没有放弃你」。
倘若见死不救还不是放弃,那他真不知道什么才是了。
陆子溶坐回去,欣赏了一会儿傅陵表情的变换,渐渐觉着无趣了,便吩咐道:“上刑凳,先打一顿。”
私牢里原本的狱卒都被绑了出去,此时动手的是致尧堂的自己人。他们搬来一个刑凳,将傅陵架上去,背面朝上绑起来。正要动手,傅陵忽然回过味来,高声道:“陆子溶,你凭什么打我!孤乃大舜太子!”
陆子溶唇角微勾,眼底漠然,“太子失德,意图谋反,我奉济王殿下之命审问。太子,你可知罪?”
“谋反?”傅陵咬牙道,“我已是太子,为何要谋反?!你们罗织罪名,证据何在?”
“既是「意图」谋反,证据自然在你心中。济王殿下如今占领禁宫,你不过是任人拿捏的蝼蚁,想在你头上安什么罪名,还用得着证据?”
“你若现下认罪,济王殿下仁慈,兴许不杀你——暂时不杀你。”
傅陵埋下头低哼,“我没有做过,自不会认罪。你打吧。”
“那便打吧。”陆子溶对他的反应很满意。
他望向架在墙上的大杖,几名手下便会了意,一人扛一个出来,扒掉傅陵身后的衣料,轮流照他砸去。
第一杖落下时,傅陵便闷哼一声,额头起了一层汗,刷刷地往下滚。几名堂众膂力过人,才十几下就打得血肉模糊,烂掉的皮肉翻着,血腥味冲鼻。
“止血。”陆子溶吩咐着,沉声道,“傅陵,再问一次,你可认罪?”
堂众们早备下了止血药剂,往那伤处一洒,不许人因失血而昏迷。
傅陵疼得面部抽搐不已,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来啊,陆子溶,让我看看你有多恨我!”
“翻面。”陆子溶望向墙角的刑架。
奄奄一息傅陵被拖起来绑在刑架上,打正面用的是鞭子,随着「啪啪」声,一道道伤痕叠在身前。他肌肤上有尚未完全消退的旧伤,斑驳累累——
都是他为同一个的信念镌刻下的功勋。
之后刑具换成带了倒刺的棍子,勾住皮肤挑破,捅出一个个血窟窿。鲜血顺着身体淌下,片刻之后,那原本健美的身躯已不堪入目。
傅陵脸色惨白,虚汗出了几茬,连呼吸都失去力气。可他眼眸中仍旧写满坚定,直直望着对面座上的身影。
一名堂众将棍子抽打在傅陵胸口,见那里有一片伤处,便检查一二,禀报道:“堂主,此人胸口有烫伤,似是烫掉刺青的墨迹时留下的。”
陆子溶状似随口道:“牢房里有黥刑,那便再给他刺一个字。通常都刺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