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日常戴重镣,被驱赶到山上采石炼铁服苦役,晚上回到地下石牢,由我西鄂最精锐的士兵看守,多少年如一日。从来没有出过事。”
“但在今年,天南王占据天南州,桀骜不驯,引得朝廷不得不抽调重兵加以防范,军部在调兵时,因为知道那座放逐之城从没出过事,觉得将足足三千精锐兵力放在那里实在浪费,好兵应该用在战场上,遂自作主张将那批士兵调回,换了一批今年新征的兵过去。”
“本来也没什么,那些人被以前的看守都给镇服了,没有什么骚动之心,但没过多久,突然来了一批关外蛮汉,这些人作风彪悍,一来就对看守士兵出手,当场斩杀了数十人,引起了那些暴徒的嗜杀冲动,在他们煽动之下,那些罪人当即炸狱,将三千士兵,全部杀死。之后便在那批关外蛮汉的带领下,占据全城,和西鄂士兵对抗。”
权雍柏苦笑了一声道:“那处放逐之城,积累了历代西鄂王时期的最凶暴的罪人,因环境恶劣,这些人被放逐,就算送入死地,所以没有人再去关心他们的下落,连军部都没有详细收集这些人的后来状况,任其生死,所以直到这次暴动,西鄂才发现,那城内的罪人数目相当惊人,而且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么艰苦的苦役和折磨,这些人这些年来却很少有人死去,反而一个个精气强壮,给我们带来很大麻烦。”
“那又如何?”君珂皱眉道,“这是你西鄂家事,国内有乱,自当出兵镇压,难道还要我们出兵给你们平乱?”
“不,不是这个意思。”权雍柏连连摇手,“自然没这个道理,只是,君统领刚才应该注意到,真正引起罪人暴动的,是一批关外蛮汉。”
“嗯?”
“我们调查到,这些人来自云雷高原,是云雷城的人。”
君珂眼睛一亮。
“据闻云雷城住民,多年来不曾丢下马上功夫,而且也十分好斗,每年都有人因为在各种恩怨中败北,而被放逐。”宽袍人道,“这批云雷人,大概就是那种原因,离开云雷,在我西鄂这里,因为和那批罪人感同身受,干脆助了他们一把,这三十多个云雷人,武力尚可,脑筋也好用,在他们指挥下,那批罪徒竟然牢牢守住了黄沙城,折损了我西鄂不少兵力。”
“眼下我西鄂正在试图收回几位大王的王权,天南王就是第一个。”权雍柏瞥了一眼宽袍人,道,“承蒙各位相助,也算轻松收拾了她,但之后的兵力收拢,以及防止其余几位大王抱团抗击朝廷,也要耗费我们极大的精力,实在抽不出再多的兵力,来对付黄沙城的暴徒。但那里任由这些罪徒占据,也绝非长久之计,那里太靠近羯胡,万一对方和羯胡勾结,我们西鄂便将遭大祸。”说完看一眼君珂。
君珂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却笑而不语,并不接话,纳兰述眼神深深,似乎在想着什么。
权雍拍无奈地看一眼这水泼不进的两人,又瞥一眼宽袍人,这是他机缘巧合招揽来的谋士,此人投靠他之初,就许诺说一定助他剿杀几位大王,实现皇权一统。一段时间下来,这人确实也才智出众,今日和纳兰述君珂的谈判,也是他一力促成的,可以说,从纳兰述和君珂在大燕会师开始,这人便提出了这个步步深入的计划,先对纳兰述放开国境,再诱使天南王挑衅冀北军,使纳兰述亲自出手制服天南王,这边西鄂军控制住天南王的能人异士,卖给纳兰述一个人情,之后,再开展这场谈判。
“相信两位已经明白了朕的意思。”权雍柏恳切地道,“主持黄沙城叛乱的,是云雷人,说到底,和君统领麾下云雷军,一衣带水,血脉难分。这些人在黄沙城煽动挑拨,说到底不过是因为遭遇不公,以此泄愤。如果君统领带领部分云雷军,前往黄沙城予以劝说,必要的时候将他们收纳进云雷军,我想他们一定是乐意的。一旦他们有了更好的去处,有了回归的机会,还有什么必要要留在那鬼地方?而没有他们指挥带领的黄沙城,光凭那些桀骜的罪囚,必成一盘散沙,如此,我西鄂不费兵卒,轻松解厄,君统领也因此获得一批精锐士兵,还能获得铁矿武器和粮草,这等双方互惠之事,何乐不为?”
君珂和纳兰述对视一眼,两人瞬间交换了意见,却都神色不动,纳兰述淡淡颔首道:“冀北合军,需要询问各方意见,既如此,且容我等回军商量,再和大君回复。”
“静候佳音。”几人齐齐躬身。
纳兰述和君珂携手而去的背影,渐渐于天南王宫中消失不见,权雍柏立于原地,眼神希冀,宽袍人的面具,却掩在暗影里,发着幽幽的光。
※※※
当日冀北合军军帐内,几乎没有形成激烈的争论,便得出了一致的结论:这等好事,不接干嘛?
君珂纳兰述出天南王宫时,顺手将那个前任老王的私生子濮龙进也接了出来,他证实了黄沙城的存在,并且说自己确实听说了黄沙城暴动的事情,也听说主事者是一批关外蛮子。
事件真实存在,动机也无可质疑,从西鄂大君的角度来说,希望借助君珂的力量无可厚非,而此刻,也确实只有云雷军,能够呼唤回那批流失的游子。众人一番推敲,也不觉得,西鄂大君有谋害纳兰述的必要。
说到底,他现在自顾不暇,专心国内统合,怎么会有心思招惹纳兰述。
没危险,少出力,双赢而回报丰厚,已经令众人动心,当权雍柏的信使带人将一大批粮草和一批武器先期送来时,许新子立刻就拍了大腿。
“去!不就劝一批云雷人回家?君老大,这本就是你该做的事!”
“那些人既然能煽动一城囚犯造反,还和西鄂朝廷对抗这么久,应该是我云雷的优秀子弟,合该去见见!”出身十三盟下的云雷军副将赵兴宁,兴奋地舔着嘴唇。
“如果合适,说不定还可以收拢那批罪人。”铁钧神色冷凝,却也十分赞成,“这些人无处可去,西鄂自此只怕也不愿再留下他们,如果这些人能加入,必是强兵!”
钟元易连连点头,老帅手下士兵人数最多,对粮草武器自然最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