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家姑娘身子弱,你又不是不知道。既然父亲母亲都免了她的早晚问安,我又作何要去影响姑娘将养身体呢?”张氏随意抓了一把小碟上的红枣,略带鄙视的回她。
这话李姨娘听明白了,似是说不管那院子里发生什么事,主君和大娘子都不会管。
一口气卡在喉咙处上不去下不来也是难受,索性就抓了人一起难受。
李姨娘搁了手里的茶碗,又用手指推了推茶碗边的骨碟特意压低声音问道:“弟妇就没发现,你们家二郎特别宠咱们家姑娘嘛?姑娘回府那日,二叔那眼睛就没从姑娘身上移开过。”
张氏抬了下眼,又垂下头像是不在意般往那碟子里吐了个枣核。
说来也是怪,满天下都是小辈的给家里长辈问安,景黛不用问安之外,竟还能随意差遣兄长。每每景雄收了景黛要见他的消息,都要提前回房沐浴更衣,像是入宫见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一样。
李姨娘眼色快,见张氏来了兴趣,又继续开口道:“我们院里那位大娘子成天端着个苦行僧的架子不懂享受,好像景家有钱是什么叛国的错事一样。诶,先不说她了,”李姨娘偷偷打量了下张氏的脸,继续说道:“景家得着什么新鲜玩意儿,还不都是可着弟妇你先挑。可自打咱家那姑娘进了门,弟妇这院里可再有那头一批的箱子了?”
张氏略一思忱,起身将掌心里没动的枣子搁了一半过去给李姨娘道:“你来这一趟,不能只是为了和我讲讲咱们家姑娘受宠的程度吧?”
“我进门可还比弟妇你早上两年呢,连我都从没听说过景家有个女儿这事,想必弟妇更是没听说过。你就不好奇,这从天而降的小姑子到底是个什么来路吗?”李姨娘拿了枣,紧着囫囵进嘴,枣子在口腔里打了几十个转直到枣核上再不沾一定点儿枣肉才舍得把它吐出来。
张氏把手里剩余的枣子搁在了桌上,半似怀疑半似肯定的说:“那哪儿能呢?姑娘就是姑娘,你可是得了连我也不知道的消息?”
李姨娘被问了个大红脸,她能得到什么消息?府外各位贵人娘子的请帖从不会往她这妾室手里递上一份儿,她能有什么消息来源。只是这不允许景雄纳妾的张大娘子都问到这了,也就含含糊糊的垫了一句:“指不定就是个破落户,在咱家府上当姑娘养几年,好为以后嫁个好人家做准备呢。说的再远点儿,那以后嫁给咱们家这两兄弟也不是没可能的。”
这话实在逻辑不通,但张氏却上了心。
从前只是觉得他们亲兄妹间相处的奇怪,听了李姨娘这话,倒还真像那么回事儿,兴许这姑娘压根儿就不是景家的姑娘。景雄想纳妾却不敢,就暗渡陈仓撺掇家里人陪着演戏。不然亲女儿作何不让她入门问安,想必就是父亲母亲羞于承认这为了给没用儿子纳妾而编出的烂账。
这事思来想去都不对劲,再看这事就会带些奇怪的先入为主,每当张氏觉得这事可笑的时候,景雄总会做出一些印证这事的举动出来。
这天,又是西院那胡族小丫头哗啦啦的来报信。景雄立刻扔了平时怎么也舍不得撒开手的书,还哼着南曲儿小调去浴房沐浴。
张氏计上心来,招呼丫头也给自己打扮了一通。
等景雄从浴房出来见到整装待发的她时,纳闷的问了一句:“都这个时辰了,你还去哪里?”
“陪官人去看妹妹啊。”张大娘子眨了几下眼,又像确认似的问了一句:“是去西院儿看妹妹吧?”
“是,倒是。但是你去作何?”景雄拿了挂在衣杆上的青圆领袍,三两下的套到身上转头问张氏。
“怎么?就许官人去看妹妹,我就不能了?大房那头的两耳不闻窗外事,连那管院儿的账本都交给了李姨娘,我可不兴这么做。我毕竟是黛儿的嫂嫂,大房不管,我更该时常去探望照看她的。”
张氏先是脸不红心不臊的表达了一番姑嫂情,又试探性的问了一遍:“我入门的时候怎么没听说过你们家还有个小女儿呢?早知道我就把我母亲留给我弟妇的那套金镶宝头面带过来了。这姑娘回了家,我连点儿像样的表示都没有,还不都怨你。”
景雄纳闷的看了她一眼,“咱们景家还能亏了黛儿?黛儿可不差你家那套头面。”说罢扶了扶自己头上的忠静冠,又垂下头系好身上的绦儿,直到细致的挂好金三事后才转过头继续道:“你也是好心,但咱黛儿的身子骨不强健,为了接待你还需特意打起精神,我看你还是不要去打扰她的好。”
张大娘子睁了睁眼,控制不住的扔了手里的池中菏团扇,“你这是什么话?你自己个儿去,你们家黛儿就不用打起精神接待了?”刚空下的手顺了顺自己身上的对襟衫,衫上的金镶玉坠领也随着她这动作跟着晃了晃。
景雄皱了皱眉,想起那拐八个弯的鲁国公后还是压抑着性子讨好道:“夫人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还不是心疼你,这一来一回,还不得去上两个时辰?有那个时间,不如给咱们家冲哥儿做件发囊了,眼看着冲哥儿要过了十岁,是该蓄发的年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