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安吉接过来:“谢谢。”
他仍蜷腿坐在一旁,双手捧着碗,没抬头去看对方。
他饿极了,但又怕烫,只能小口小口地往嘴里嘬。
两人之间保持着一种心有灵犀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还是周安吉先开口了:“我刚刚没有要怼你的意思。”
苏和额乐喝奶茶的动作一愣,明明是自己不礼貌在先,对方这是在跟自己道歉吗?
热奶茶下肚后,全身上下都暖烘烘的,心情也随之变好,周安吉这才食髓知味:“谢谢你把我带到你家来,还煮奶茶给我喝。”
“不然今晚我真的可能在草原上被冻死,或者被狼吃掉吧。”他自嘲似的笑了一声,“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你算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天生比较倔,很多事做得不好的地方要后知后觉才能体会到,除了这一点,我性格真的挺好的,你别误会。”
周安吉自顾自地说完这一大通,才想起来抬头去看苏和额乐的反应。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对方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到了他身边。
他这才注意到,苏和额乐是个长得很英气的蒙古族人。
身形俊朗,轮廓鲜明,眉峰浓郁,大开大合的长相但又算不上张扬。
皮肤比他黑一点,看起来更健康了不少。
是让人乍一看就能看出的与汉人有些不同的少数民族长相,可又说不出具体哪里不一样。
很久之后周安吉才明白,像苏和额乐这样在广阔天地间长大的孩子,与他这样在林立高楼里长大的孩子是不一样的。
不是说胖瘦或者高矮的不同。
像苏和额乐这样的人,神情中天生就会带有一份对自然的敬畏,一种自由与悲悯,仿佛这世间没有什么能够困得住他,也没有什么能够打得倒他。
后来,苏和额乐告诉他,这是他的信仰,是他的长生天恩赐给他的。
再后来,周安吉跟着他学了一辈子。
而此时,苏和额乐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和他一样的映着火光的黑色眼睛,比刚才更像是掉落在地上的星星了。
不知道是不是在体会刚刚自己的那一大段突如其来的独白。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几秒,十几秒,甚至几分钟。
没人知道多久。
周安吉在这份沉默中,甚至忍不住默默地想,自己现在是在做什么?
和一个刚认识不多久的人做自我坦白吗?
什么性格,什么爱好,通通都要说给对方听吗?
难道造就这些的,更深层次的过往,以后某一天也要说给他吗?
而令他惊讶的是,此时的自己对于这个行为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觉得,这是不应该的,而是质疑这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苏和额乐现在的表情变得有些玩味,他暂时解读不出来。
是不想听一个萍水相逢的人的任何过往,还是嫌他太啰嗦了,喝碗奶茶的功夫也要说这么一大通。
苏和额乐一定会觉得给自己捡回家了一个大麻烦。
周安吉在心里给自己下了定义。
“我没误会。”对方弯腰拾起了他的空碗,“还要喝一碗吗?”
周安吉顿了一秒,然后点了点头。
于是苏和额乐又给他盛了一碗,这次还往碗里加了些奶皮子和奶酪:“内蒙古的奶制品很多汉族人吃不惯,你一点一点地试试。”
“如果你喜欢喝的话,我会很开心。”
他解释到:“以前我接触过不少游客,他们刚开始对这些表现得很新鲜,后来发觉吃不惯,就开始浪费食物。”
“可这些都是当地牧民们辛辛苦苦做的。”
他重新把碗递了回去:“当然,我不是要逼你喜欢吃,如果吃不惯的话可以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