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七月,花园里第一株深紫色钓钟柳应季绽放,穆康的瑞士生活步入正轨。他将工作室安排在了L团排练厅附近,这样便时不时能同林衍一起吃午餐。与肖恩·戴维斯的会面暂定于八月,于是在七月中旬,夫夫二人一同去了趟C国。
若非亲眼所见,穆康永远无法想象米娅的故事的完整样貌。
被战乱和贫困覆盖的非洲高原,人间魍魉化身成世故姿态,潜伏在每一个年轻女孩的生命暗处。她们大多因被强暴而患上艾滋,又不知情地生下携带艾滋病毒的婴儿。当一个人在临世那一秒便注定了悲剧结局,命运动弹不得,连所谓抗争的鼓励都显得矫揉造作。
“让他们活得快乐一点。”
林衍坐在棚屋内,凝望着门外的瓢泼大雨,“我们只能做这么多了。”
穆康站在后面帮林衍擦头发,低低地“嗯”了一声。
林衍:“这里是肖恩的取景地之一。”
“还没看过粗剪。”
穆康说,“不知道是什么视角。”
他摸了摸林衍的头发,把脏兮兮的毛巾放到一边:“反正不会是多光明的视角。”
林衍靠着穆康温暖的身体,轻轻拉住爱人的手,喃喃着说:“音乐不只希望与激励。”
穆康用拇指摩挲着林衍的掌心:“有时也是绝望的陪伴。”
与东南亚的故事不同,在米娅的故事里,音乐犹如堡垒,驻守生命直至风景褪色,又在临别时刻,留在原地,与回头看的他们挥手道别。
从非洲回来后,夏树纪录片的粗剪也出来了,作曲家和导演挑了个东一区中午东八区晚上的时间开了次视频会议。几个主题音乐穆康写得差不多了,理顺时间线后,请几个演奏员来录音,很快可以完稿。
粗剪的第一个长镜头,是在洪水包围的废墟间奔跑的苏希尔,画面边缘,一架只剩骨架的钢琴在尘埃中安然林立,静静等待即将弹响它的女孩。
下一秒,画面切换,烈日下,男人坐在小破船里随波逐流的背影由近及远,虽然周遭环境寥落,仍遮不住扑面而来的风骚气质。
穆康:“……”
夏树:“呵呵。”
穆康:“经过我同意了吗?”
夏树尬笑道:“又没露脸,呵呵。”
穆康:“呵屁。”
夏树:“别那么小气嘛,跟你老公学学。”
穆康漠然道:“你和我老公很熟?”
夏树还没说话,笔电里忽然传来了管小小的声音:“穆康?”
夏树:“嗯,我们在看粗剪。”
管小小:“我也看看。”
夏树立马把兄弟的牢骚抛到脑后,殷勤地说:“您请。”
下一段内容是地质和环境分析,穿插几个大学教授的采访。十分钟后,苏希尔布满泪水的棕色脸孔出现在屏幕上,这一次居然是少见的直视镜头,瞪大眼睛说:“你老婆是谁?”
管小小疑惑地问:“谁老婆?”
粗剪视频里夏树的声音清晰自然:“我老婆是约瑟芬唯一的女弟子。”
夏树:“……”
穆康:“哈哈哈哈哈哈。”
女高音歌唱家极具穿透力的质问声通过笔电的破扬声器直直传入穆康耳中:“我什么时候成你老婆了??”
与自知理亏的夏树的微弱辩驳形成了鲜明对比:“当时情况特殊……”
“他对外一直这么宣称的。”
穆康煽风点火地说,“不信去问苏希尔。”
夏树:“……”
管小小提高共鸣腔,扬声道:“你胆子很大啊?”
“我这么说又没错。”
夏树暗忖道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把心一横大声说,“等影片上映时你就是我老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