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对王神玉,一向更敬重些,姜沃就换了称呼,唤一声‘王公’。
时值五月下旬,两人也已经同院办公二十日了。
两人虽性格大相径庭,却奇异的很能处得来——当然这个奇异,是王老尚书的角度来看。
姜沃与王神玉两人彼此倒不觉得奇异。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其实都是只做好自己分内之事,从不干涉指点旁人的人。
相处自然和谐。
既处得来,又是未来上司,姜沃就将心中一直惦记的事与王神玉说起。
“王公可知京中女医馆?”
王神玉点头:“自然知道,家中还有女眷请过女医馆中的助产士。孙神医亲传,遂安夫人手把手教出来弟子们,各家都是信得过的。”
姜沃眼中便有笑意。
当时请遂安夫人薛则出宫,作为第一位女医和将来女医们的‘二导,’也有这方面的缘故。
她曾经太子乳母的身份,本就更令人信服些,只慕此名来学的女医也不少。
姜沃继续道:“是,我想说的正是这助产士。”
“王公也知,有助产士在,大有益于难产妇人和婴孩活下来。”
“可这等医术,不是口传心授就行的,需得有师父手把手的教导。”
“先帝时,就曾下旨令太医署将大夫派往各地。”
“如今天下三百六十州,各州都有京中太医署考核过后,下派的数名医博士、助士,以防各地疫症,大见成效。”
“若是女医也能像太医署的官员一样,得个朝廷的官位,被朝廷安排去各州,能够有朝廷文书有俸禄,一路还有官驿,到了地头还有官府的供应——便也能将这助产士散向天下各州,岂不有益天下人口户籍?”
王神玉敏锐道:“你是想走吏部之制,提出在太医署增一助产士官职?”
姜沃点头。
只见眼前王神玉凝神想了片刻:“只怕很难,老尚书处不会批的。”
姜沃努力想说服一下王神玉:“太医署的助士只是从九品。”
太医署的官职都不高,跟着医博士去往各地的男助士,官职也都很低,说句实在的,朝中其实没有人把他们算作真正的官员。
在姜沃看来,女子助产士也可以从此例。
如此微末的职位,都不能够吗?
王神玉依旧一针见血:“不是品阶的问题,是先例的问题。”
王神玉人很风雅,但目光很透彻:“老尚书为人谨慎了一辈子,怎么会开这个先例,令女医挂在太医署,为外官职——若是你向他上此表,他一定会令你改为宫内女官品阶。”
姜沃沉默下来。
此结局她其实也想到了。
姜沃从来知道前路难行,但到了吏部后,见了这个庞大的已经严丝合缝运转的组织,才知道,要为女子入朝撬开哪怕一道缝,有多么难。
不过,再难也总要走下去的。
此时不成,未必将来不成。
于是点头,准备曲线前进:“内官职也好,总之该有的俸禄与出门在外的安稳保障有了,才有女医敢于走出去,将这助产之法带向各州。”
王神玉道:“如你所说,这是一桩有利于人口的好事,老尚书也会同意以吏部名向圣人上表。”
“只是应当还要让你再上书给皇后。”
毕竟是要增宫内女官职。
要上奏给皇后这件事,自是现在姜沃最不需要担心的一环。
次日,姜沃刚给王老尚书送过‘女医授内廷女官’的奏疏,回来就见元宝站在门前。
姜沃见了他笑道:“怎么了?太史局有事吗?”
“是有太……姜侍郎的信送到太史局去了。”元宝一时还有点改不过口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