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嘉辰心气高,此前因着京兆尹的那场责罚身子就不好,这番入狱,心气折损,断断续续病了一阵子,再也没有撑不过,凄凄凉凉的病死狱中。
顾令月道,“终于死了。”自己与那顾嘉辰那么多年的恩怨纠葛,终于走到了尽头。
朱姑姑亦颇多感慨,冷笑道,“也算是死得其所了!”想到旁的一件事情,登时觉得像是心中吃了一个苍蝇似的,无比嫌恶,“……还有一件事情,郡主听了怕是不会喜欢,只是老奴思来想去,还是得告诉郡主一声。”
“哦?”
“秦老夫人打算为那顾鸣择一房继室。”
顾令月闻言怔了片刻,面色登时挂落犹如寒霜,“他们怎么敢?”
朱姑姑眸中闪过一丝嫌恶之色,历来大周公主早逝,驸马为了维持皇家恩宠,多半不会再选择娶继室,只是私纳两房宠妾享乐而已。只是顾鸣却是例外。其明显已经遭受皇家厌弃,连此前的国公爵位都已经被撸掉了,经此次真假郡主一案,又和昭国郡主几乎断绝父女关系,相见陌路,再无弥合可能。
索性破罐子破摔,另择一良家女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秦老夫人此番打算,也自有一番道理。一则如今公主已逝,苏妍又进了大理寺狱,怜惜长子身边无人照顾,娶进一门继妻也可以照顾起居;二则,所谓破而后立,既然顾鸣与昭国郡主父女关系已经至了冰点,索性新迎一个女子,占着郡主继母位份且无旧怨,若能凭着这层关系与顾令月建立往来,着意讨好,从新开始,说不得顾家反而能从中得到好处。。
朱姑姑想着顾家下人婆子上门说的委婉话语,“不敢称昭国郡主的继母,到底也是一段缘分,若能略略提点,也是好处。……当然,顾家尊重郡主意见,若是郡主不乐意生父再度娶亲,只消发一句话,我等也不敢违逆郡主意见,自是不敢继续此事。”
登时觉得怄的吐血。
顾令月冰雪聪明,顷刻之间已经是想通透了秦老夫人的算盘,冷笑出声,面上满是阴郁之色,“他们打的好主意。想着过往已矣,今后重新过日子。只是我阿娘已经去世多年,顾鸣想要挥别过去,从头再来,再祸害一个好姑娘,”一字字道,“想的美。”
朱姑姑深以为然道,“郡主说的正是道理。只是这话却不好由郡主你表态。”
顾家那秦老夫人面上瞧着和善,实则阴险。若是郡主不乐意,一则此前已言明断绝父女关系,二则,就算未断绝,心中不愿强硬插手,传到外间去,生身女儿管着父亲不许娶续妻,这等名声好听么?
提议道,“郡主不若往宫中走一趟,请圣人下一道旨意申斥顾府,不许顾鸣另行娶妻。”
顾令月静默片刻,“圣人对我多有关照,我便也该识趣,也不该拿自家的事情将他拖入水中。再说了,”顿了顿,
“我要顾惜自己的身份名声。难道圣人就不需要么?下这个申斥旨意,难道是很好听的事情?”
朱姑姑闻言心微微一虚,这些日子自家郡主圣宠隆重,不知不觉竟思维默认此事,行事张狂起来。倒少想了这些事情。此时自审,心甘情愿认错道,“是老奴想叉了。”
蹙起眉头疑虑道,“那郡主觉得,咱们如今应当如何?”
顾令月抿唇片刻,道,“我仔细想想,总是有法子的。”
“姑姑,顾家可择出适当人选了?”
朱姑姑道,“老奴得了消息,也命人出去打听过。顾家如今丢了爵位,权贵人家的女儿是娶不到了。但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又有您这样一个女儿,长安城中富商和新士子,总有一些人家愿意将女儿嫁过去的。秦老夫人亲自主持择选,据说不看重家世,不挑拣容貌,但希望找一个能够持事的女人。这些日子也接触了一些人家。其中最满意的,是皇商何家的女儿。”
顾令月眸中露出坚毅之色,顾鸣一心偏执,偏宠贱妾苏妍一房,连累自己阿娘一生不幸,最后抑郁中病逝。此时她拍拍屁股,想要另娶一个良家女子,重新开始新生活。她绝不容许。
他就应该和苏妍那个女人一辈子缠绕在一起,彼此成全,从前所谓的“浓情蜜意”在日复一日的生活煎熬中转为怨恨后悔,相互埋怨折磨,直到这一辈子尽头。
她心中打定主意,眸中闪过一丝坚毅之色。
顾府
顾鸣听闻顾嘉辰逝世的消息,心中闪过一丝悲恸之情,毕竟是曾经最为疼爱的女儿,虽然后续做了很多不可理喻的事情,但华年早逝,终究令人感伤。
朱姑姑在此时来到顾宅,“……郡主听闻顾大娘子病逝,心中亦有感伤之情,倒也软了一些心肠。”顿了顿,“顾大娘子已逝,无法挽回,不知顾郎君可愿意接回那苏妍?”
因着女儿早逝对苏妍又生出一段同情之情,闻言振奋精神,问道,“郡主肯高抬手么?”
朱姑姑瞧着顾鸣这般表现,心中齿冷,“郡主说了,她如今感伤长姐之思,心中有一丝慈软之念。只是苏妍毕竟曾经陷害于她,天下人皆知。若当真没有一丝难为放过她的性命,让天下人如何看她?所以,”望着顾鸣,
“不知道顾郎君愿意为了你的爱妾付出什么代价呢?”
顾鸣微微愕然沉吟。
其子顾嘉礼闻生母有生还机会,立在一旁,望着父亲目中露出哀求之色。
顾鸣望入眼中,心中一软,问道,“郡主想要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