躬身再度参拜,方肃着手从前殿中出来,觉早春寒风吹拂过来,已经是汗湿重衫。
小宫人侯在外头,目光惊讶,轻声问道,“师傅,郡主吩咐了要瞒着给圣人惊喜,您为何要禀报圣人?若是昭国郡主知道了,不怕得罪了昭国郡主么?”
梅尚宫望着小宫人,她便如自己初进宫之时一样,纯净,聪慧,。“我自有道理,”她回过神来,微笑着道。
昭国郡主的话自然是该当听的,可终究这大明宫的主子是圣人,终究不是郡主,而是前朝的主人大周皇帝。
顾令月既起了搬入大明宫的心思,便行动迅速,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幼弟屏奴。将屏奴托到其师傅中书舍人裴默府中,又应允了屏奴毎半个月必与之相聚一次,吩咐朱姑姑仔细照料,方稍稍放下心来。
贞平九年二月,渭水河的春风刚刚解冻,顾令月离开了居住数年的永兴坊郡主府,搬入大明宫延嘉后殿。
延嘉前殿灯火通明,御案上奏折如山堆叠,姬泽批阅完最后一本奏折,天色已经略略黧黑,归心似箭,将御笔搁在案上笔架之上,起身道,“天色不早,该回郡主了。”
“圣人,”高无禄面上笑出一朵花来,“今儿郡主怕是不再郡主府,圣人不妨请先往后殿走一趟,说不得后殿有您要的惊喜呢?”
姬泽闻言刹那,凤眸陡然明亮起来,唇角微翘,“哦,朕倒真想瞧瞧这等惊喜了!”
起身急急穿过殿后宽广宫廊,见后殿之中,此前一直晚间未有灯火的殿阁忽然透出明亮灯光,觉一颗心微微跳跃,几乎回到自己青春年少的少年之时。
殿中脚步轻轻,传来顾令月熟悉动人的声音,“将这菜肴温热着,莫要等阿兄回来菜凉了。”
姬泽听着里头的烟火气息,唇角不觉高高的翘起。
宫殿高处不甚寒,他曾经独处其中,虽大权在握,只觉寂寞。幸得这个人世间有一个阿顾,纯美善良。这般的生活,便是自己生活中的究极想象的美好。便是王图霸业于自己,也不肯交换。
他一把掀起帘子,从外头进殿,“哟,瞧瞧里头是谁呀?”
顾令月抬头望过来,一双荔枝眸灿灿如黑夜明星,“阿兄!”神色动人,犹如梦里神仙中人。
姬泽只觉整个寝殿因着顾令月而灿灿生光起来。一把将佳人拥在怀中,难掩情绪道,“阿顾,朕真没想到今儿能在宫中见到你,谢谢你。”谢谢你肯为了我,委屈自己搬入大明宫。
顾令月面上微微一红,将手从姬泽掌中抽出来,“你曾为我做过那么多事情,我为你考虑一次,也是应该的。”
长夜灯火,她青丝垂下,低眉在灯光之下,神情特别柔媚动人。
姬泽一笑,只觉心里暖烘烘的。重新握着女子的柔荑,“阿顾,今儿朕十分高兴。”
顾令月唇角翘起,瞪着他道,“你别以为哄着我就完事了。后续要看你表现的。若是你表现的不然我满意,我随时都抛开你,直接搬回郡主府去。”
姬泽哈哈大笑,“放心,朕会一直待你好的。”好的你舍不得离开朕的身边。
昭国郡主搬入延嘉殿,当日寝殿之夜被翻红浪,温柔缱绻。第二日,姬泽在天光明亮之时方醒转过来。
因着歇于宫中不用赶路,他难得的有了些许空闲,将女子拥在自己怀中,借着天光望着阿顾的眉眼。
经过这些日子宋鄂的精心调制,清晨之时面上也泛起了一丝血色,比诸从前瞧着气色要好了很多。
姬泽浅浅一笑,在顾令月额间映下一吻。
“早安,朕的小姑娘!”
昭国郡主搬入大明宫的消息,渐渐传入朝堂之中。
大周朝臣听闻这个消息,片刻静默。
此前大明宫建成,朝臣本以为圣人搬入新宫,自然而然的离开昭国郡主府,这段荒唐的事情便就此结束。没成想,圣人依旧眷恋昭国郡主,迟迟未彻底搬入大明宫。陡然情况翻转,却是昭国郡主以臣女之身搬入圣人寝宫,与圣人同寝同住,甚至后殿与前朝圣人处置国事宫所极近,仅一道宫廊之隔,一时间朝廷猛然反弹,谏奏风潮比数年前还要激烈。
延嘉后殿在朝会上众臣反对声浪中,却风波平静,一派宁静祥和。
前朝的风暴却没有影响到这座宫殿。
御医供奉宋鄂跪坐在地衣之上,轻蹙眉头为昭国郡主诊脉,“微臣为郡主治病已经两年有余,按说郡主这足疾调理这么久时日,已是该当能够立身,却一直没有好转。微臣亦百思不得其解,这些日子殚精竭虑,倒也想的得了一个法子,说不得能够对郡主的足疾生些效力,只是……这点子一则也有点离奇,二则微臣也不能肯定是否一定奏效,辗转许久,不知是否该对郡主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