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意说的是实话。
小时候,家里人都不重视过生日,何意甚至不知道妈妈的生日是哪天。当然妈妈会记得他的,有时候还会给他零花钱,让他自己去买点好吃的。
等到中学,何意开始住校,脑子里就更没有庆生的概念了。
他知道很多同学都会在意这一点。高二时,他们班长过生日,还曾请全班同学到酒店吃饭。何意收到邀请后想过给对方买礼物,但是一琢磨,一旦开始参与同学庆生,以后其他同学的礼物也是一笔不小的支出,于是便又放弃了。
拒绝一次总比拒绝多次要省事一些,这是个很浅显的道理。
不过在另一件事上,何意却做了相反的选择——他主动告诉梁老师,假如有家长想要自己的联系方式,梁老师可以放心给出,到时候他自己来拒绝。
这样做避免了梁老师从中为难,但对何意来说却多了不少麻烦。尤其是有的家长内心焦虑,往往不考虑何意是否在上课,便打电话说请他做家教的事情。
何意只能将手机静音,等课间再给他们回复,一一拒绝。
在日复一日的平淡日子里,何意的注意力开始被史宁分去一些。
他会不自觉地留意史宁的一切,对方聊什么话题,穿什么衣服,笑起来是什么样……何意打心里觉得史宁漂亮,充满灵气的眼睛,天然上翘的嘴唇,仿佛生来就是让人宠爱的。
他偶尔想着自己也该换下衣服,打开网店,却总忍不住看史宁穿过的款。然而他知道自己不能买一样的,更何况也买不起。
买回来穿上,也不是史宁那样的气质和样子。
何意发现自己开始为了高考而患得患失,又或者是为了高考的那个人。
孙雪柔就是这时毫无征兆地闯进了何意的生活里。
她给这位传说中的何同学打电话,声音极尽温柔讨好,又抛出高薪利诱。
何意在听到这个家长的声音时便觉得不舒服,等到对方开始夸奖自家孩子如何聪明的时候,何意才敏感地抓到了关键字——“米辂”。
这时候,话筒里的声音终于跟记忆深处的某个人对上了号。
那个跑去学校,在操场拉着他给他下跪的年轻女人
那个说“让你妈放过我”的小三。
何意这天带了午饭回宿舍,本来打算中午给贺晏臻批时间的。反应过来后,却脑子里发空,只觉得浑身血液冰凉。
他握着手机的手控制不住地发抖,偏偏声音十分稳定,问对方:“请问,你老公是米院长吗?”
那边的女人愣了下,随后惊喜地承认:“是啊,是他,是不是你家里人认识?”
“是的。”何意的牙齿打颤,在对方的期待中笑着说,“孙女士,你七年前给我下过跪。不如这次,你再来操场跪一次,求我啊?”
电话那头的声音戛然而止。
何意的左手勾着打包袋,袋口倾斜,盒饭掉到了地上,他却毫无知觉,只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里,慢慢道:“原来你儿子也在附中读书?那我可得好好认识认识。”
“是你?!”孙雪柔从巨大的惊诧中回神,终于把“何同学”跟米院长的大儿子一块,她在那边惊惧大喊,“你敢!你要敢招惹米辂,我绝对饶不了你!我、我……找人弄死你!你怎么不去死!”
“我会的。”何意道,“我会死的。拉了你们全家陪葬后。”
孙雪柔:“……”
“你知道我聿熹为什么考来北城吗?”何意说,“我来这就是为了找你们。你知道我学的最好的是什么吗?是化学。”
他深吸一口气,在对方的沉默中徐徐道,“附中是吗?我记住了。以后你儿子在校外买的东西,吃的喝的,手摸过的,不一定哪样就被我加工过。放心,我不会直接要他的命,我会让你亲眼看着他怎么时不时地痛苦。”
“你……”
“你逼死了我妈,我来逼死你儿子。”何意一字一顿道,“你就慢慢等着吧,我们都等着。”
他在那边的咒骂中挂了电话。过了很久,何意松开手机,慢慢蹲了下去。
宿舍门开着,有人走进来,给他披了一件外套。地上的盒饭被人收走,地面被用湿巾擦过。又过了会儿,那人洗过手,在何意对面蹲下,随后改为单膝跪地,用力地抱住了他。
“没事了。”史宁轻轻拍着何意,声音隔着衣服闷闷地传过来,“没事了,不生气。”
何意的身体倔强地僵着,骨头硬的像钢板。史宁便一直单膝撑着,又去握他垂在身侧的手,一点一点把他的手指掰开。
“贱人自有天收。”史宁说,“大仇未报,可别把自己气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