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说这股邪火没个十天半个月的消不下去了。菜上来我一气儿吃了好几筷子豆芽,灌了好几大杯水,才觉得舒服了一点。张良陪坐在一旁,见我不动筷子了,才问:“怎么样了?”
又把前前后后的事情跟他交代了一遍,张良听完沉思,我舌头抵在板牙上,好像菜叶夹牙齿里了,怎么弄都弄不出来。偷偷看了张良一眼,我现在抠牙会不会吓到他?
正想着怎么把那根菜叶弄出来,张良忽然道:“你要放……”有点想不起穆鱼的名字,张良顿了一下:“放那女子和穆生走,后面的事你想到了吗?”
“我已经想到如何应对了。”我说:“我让夏福物色了两名美貌的奴隶,预备着叫田升送给贺苕,想办法让贺苕以为是田荣送的。”
张良突然好奇:“田荣?你准备贿赂田荣?”
他笑了一声,随口说:“田荣大人性子耿直敦厚,最不喜弄虚作假,我看你要不直接告诉他们,你和田升是解忧楼的主人,田假多半顾及着你,此事就作罢了。身在暗处,许多事情听上去就没那么光明正大,不如大方磊落一点。”
“是这么个道理,”我叹气道:“田升就是个光杆王子,既没有实权也没有爵位,他这事让齐王后知道了,估计他也干不了了,还得被他家那群认死理的族人给喷死。”
我要是也暴露了,齐国的官员估计全去齐王那儿参我了,赵国公子在齐国做这么大的生意,说不定觉得我有什么阴谋。
想了想我开始自我检讨:“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我就不应该藏着掖着,直接亮明身份做生意挺好的,顶多被贵族们嘲笑一下。哪知道后面生意越来越大,齐国大半官员贵族都是添香馆的常客,我就是想光明正大……我也骑虎难下了。”
“好了,已经这样了就不要再后悔。”张良温柔的摸摸我的头,问:“我还是想知道,你想怎么贿赂……咳咳,拉拢田荣大人呢?”
我见他一副求教的样子,心虚的笑道:“其实不用拉拢,最近贺苕都派人盯着解忧楼,我预备先让那两名奴隶办成田升的侍女,让田升找个由头带着去田荣府上睡一晚,反正……他们叔侄关系挺好,然后第二天让田升从田荣府上出来直接带着两名奴隶去找贺苕。”
我忍不住绕起手指,低着头也不看他:“贺苕派人盯梢,肯定有数啊,他会以为那两个女人是田升在田荣的示意下给的补偿,那他们就会以为,其实解忧楼的老板是大宗伯田荣咯。”
张良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他一瞬间瞪大了眼睛,难得的失态了,他马上正襟坐好:“这个……你……那……万一哪天田假和田荣遇见了,此事不就事发了吗?”
“只要不是点儿背,应该不会吧……”我继续低着头抠指甲:“田升说,田假和田荣关系不好,除了过年时的会面,两人平时几乎没有往来。”
张良足足有半晌都没说出话来,我底气不足的笑了一下,平时都是从容不迫的翩翩公子,此时被我震得有些茫然。许久,张良摇头,失笑:“我算是服了你了。”
我耸耸肩:“那还不是为了穆师兄,我这么仗义,你不会觉得我是鬼蜮伎俩吧?”
他摇摇头,我就放心下来了,人是需要认同感的。虽然这次是投机小手段,但我也是为了我朋友,再有人指责我不光明磊落,我真的会被气到的。
“还有一件事,”张良忽然又说:“穆生今天也告了假,我来你这之前去了他郊外的宅子,他父亲从曲阜赶来,说要把他带回去,晚上就会去浮先生那里辞别了。”
“他父亲怎么会这么快就来了?”
“据说是在此一直照顾他的管家,见那晚事情闹大,就赶忙通知了家主。”张良说。
我啊了一声:“那他怎么带穆鱼走?”
张良微笑:“所以他要我今晚帮他逃出来,这不,我就来找你了。”
“他找的是你,你找我干什么?”真把我当菩萨了?我心说。
张良故意叹了口气:“良在临淄不过是独身一人,仆从护卫一应俱无,哪及得上姮儿神通广大,手上握着一支两百士兵的队伍。”
你那住着你妈塞给你的二十二个家仆呢!我肚子里暗骂了一声,然后说:“那些士兵不是我的,是我父王的!你要我做什么?派两百士兵过去把穆生抢出来吗?”
他笑起来:“用不着两百人,一人就够了,你每次出门时都跟着你的那位大人。”
原来是李徐,李徐弹跳能力一流,爬墙上树只需要三秒,的确是可以悄悄把穆生带出来。
商议好,便把接穆生的时间定到了晚上。那穆鱼离开解忧楼的时间也提前了,趁着白天,项伯他们都还没有放学,我和张良又去了一趟解忧楼。马车停在远处,我让李徐先去探了一下,依然有人守着,我立即让李徐进去带话给夏福。不多会儿,李徐就带着一身男装的穆鱼来了,穆鱼慌慌张张的上来马车,见到我和张良就低了头,端端正正的跪在车里。
“坐着吧,别跪了。”带着讥讽:“毕竟是我师兄的女人,我还得喊声嫂子呢。”
穆鱼更加羞愧难当,张良瞥了我一眼,有些惊讶,或许是没有见过我尖酸刻薄的模样。
接下来都没有开口说话,就这么沉默的回到了家,正好项伯也放学了。我们一撞上,我也把事情跟他说一遍,他说:“只是为一个奴隶如此劳师动众,也不知穆师兄怎么想的,看着平时端正得连走路都恨不得比着尺子走,居然喜欢一个女奴。”
项伯并没有别的意思,穆鱼听着脸上一丝血色也无,却不敢说一句话。我啧了一声:“你说话注意点,张师兄在这,也不怕他见怪。”
项伯不好意思得看着张良:“我没有说穆师兄不好的意思……”
“你也是心里想什么才说什么。”张良微微点头,戏谑的对我说:“你还真是像个管家婆!”
“就是,以后当心没人要!”项伯小声嘀咕道,我捏紧拳头作势要打他,项伯习惯性的缩了一下脖子。穆鱼一直安安静静的待在一旁,晚饭的时候她很自觉的去了外面坐着,我冷着脸,叫道:“进来一起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