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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部分(第1页)

四王八公除了北静王和越国公,竟是全军覆没。南安王和茜雪国交情颇深,还起过认个孙女儿嫁去茜雪国的心思,他们掺和进去不难想象,然而西宁、东平也同吴家交涉甚远,这叫水溶都有些难以置信。不过好在这回他算是站对了边,幸免于难。倒是太妃找过他,说是三王皆倒,他纵有功劳,也要低调行事的好,叫他辞了皇帝的赏赐,把功劳推兵部头上去。除了这几个老臣外,还有个人也叫人十分意外。

允郡王。

这位前太子唯一的遗腹子,从来不是个安分的人,原来跟着六殿下跑动已经算十分惹人注目了,竟和吴濂水掺和上,不禁叫人十分好笑——他以为自己身份尊贵,不满于如今一个小小郡王,却要唯旧日臣子的马首是瞻,变成臣子的奴才,可真是尊贵得紧。

林沫冷眼看着有人起来,也有人下去,新一波的风浪竟是又压了上来。太上皇的丧事自不必提,一切依例行事,他这么些年来身子骨儿一向不好,为了压一压,丧仪寿衣皇陵也早就准备齐了,如今倒是有条不紊,谥号是“惠”,这不算是个好词,也不是什么难听的字,虽然太上皇当皇帝的那几年跟平庸搭不上边,但做儿子的决定用这个字来书写父亲的一生,也没什么好说。倒是秦王,以太子礼下葬,谥号“孝宣”,只是有人进谏,太子为国而亡,耿直忠顺,然而其也有过错,为政期间功绩不显,当不得“宣”字。

这倒是让林沫也大开眼界。史官的苛刻他是早有耳闻,哪怕他们说惠字不足以概括太上皇晚年的严苛残暴,要改成厉之类的,他都不会觉得奇怪。但跳过太上皇,专门来挑秦王的错处,这也真是稀奇了。皇帝虽然以孝治天下,但是你要他摸着良心说父皇重要还是儿子重要,他还真不一定会说出个答案来,这些人是当他没当皇帝前摔过幼子就真不心疼儿子,还是就是想要触他的霉头掉几个脑袋好青史留名?

水溶道:“亲兄弟的诋毁比对手的还要凶些。”

“难得的机会,哪能错过。”林沫也叹了声气。

他早知道吕王妃是个奇女子,将门出身,把秦王府的后院打理得井井有条。但实在没想到,太子热丧间,这女子竟敢乔装打扮,借着北静王府的车撵,来他府上。

简直是不把他林沫的性命和她自己的名声当回事。

“现如今的情况,侯爷也当有所了解。”吕王妃盈盈一拜,瘦脱了形的身姿颤巍巍得让林沫吓了好一会儿。他有些生气水溶在水浮死后还惦记着给秦王府做事,不禁也就装起糊涂来:“王妃节哀顺变、秦王虽去,好在天下总算太平,他为国而死,皇上定会有所褒奖。”

吕王妃冷笑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罢。因着舍弟顽劣,连累了王爷名声,多少人揪着王爷生前误判的那个案子说事呢。只怕接着说下去,王爷该成千古罪人,连崇安王都无从立足了。”

“不会。”林沫断言道。水浮误判的那个案子,真要说深了去,戳的是皇帝的脊梁骨,他不过是看着自己眼下子嗣不多,稍稍偏袒了些,能放任他们继续下去?

吕王妃道:“皇上在时还好,等他老人家立了新太子,我们母子再无活路可言。”

林沫惊讶地看着她,这女人竟然打算扶崇安王即位么?且不提齐王还在,其他几个王爷能是吃素的?若是秦王死在四五十岁,手下人手众多也罢了,或是花霖已经成年也行,现在……。简直天方夜谭!

“妾身准备将花霖托付给侯爷。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侯爷看着瑞文的面子罢!”

林沫连连摆手:“这不行,我做不到,王妃——”

“若是齐王与皇位无望,侯爷敢吗?”

林沫深深地看着她。

吕王妃笑了起来:“他们不就是借着别人担心母强子弱来拉拢人吗?”

林沫劝阻道:“王妃不可!”

“我意已决,如今只求侯爷给我这个妇道人家一个承诺,日后待崇安王一如往昔。”

这女人疯了!林沫绝望地意识到,他竟然对这个提议有些心动。扶崇安王即位,还是由韩王、魏王、齐王、楚王中上位一人?对于他而言,明显前者更有利。他为当年林家的覆没来到这官场,又为日后如山西惨案那样的事件不再发生在这红尘中挣扎沉浮。若说一个为官的能改变一方百姓的命运,为君者智,便是能让天下安康。

崇安王是一个未知数。但是比起已经定型的、各有缺陷的叔父们来说,他有更多的未来。

“愿与王妃约。”林沫终是道。

第297章

吕王妃是个胆色、心机都异于常人的女子。比起曾让秦王寄托厚望的燕王来;她更能为儿子深远地谋划。皇帝也是从小念书的人,同亲妹妹生了两个痴傻女儿的事实对他来说是个德行有缺的污点;尤其这件事还间接造成了儿子的死亡;现在史家揪着水浮的一两点过错不放,其实哪里是为了吴敏峰的冤案,还不是因为某个难以启齿的丑闻!现在他还在,史官文人给他留几分面子;等他死了,滔天的脏水就要改泼向他了!有这分心病在,加上中年丧子的痛楚,林沫看得出来,皇帝大受打击,身体已经不如从前。倘若他身子康健一如从前,再执政二十年不在话下,到时候,齐王等的优势反而不如水花霖,只要在花霖长大前,想法子拖着不立太子即可。可现在,皇帝的身体大不如前,几个已经成年的皇子,可比乳臭未脱的皇孙占尽了优势。

林沫自然也知道,如今这种情况,要让皇帝考虑到皇孙即位这种可能性,寻常法子还真不行。即使考虑到了,以皇帝的性格,也会选择一个更为稳妥的方式。所以,吕王妃只能另辟蹊径。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女人竟能选择这么一种玉石俱焚、不计后果的路走。

那是景柔公主的婚宴上的事了。国孝当头,景柔公主按理得再守三年孝,然而她年纪已经不小,寻常人家如她这般大小的姑娘,早做了几个孩子的母亲了。黛玉这样的年纪,等三年再嫁也罢了,景柔、景乐两个,真等上三年,驸马家只怕要哭天抢地了。皇帝如今对儿女也颇为宽容,不顾礼部特许她们赶着热孝出嫁。不过婚仪排场自然与预期不能比。水溶只对林沫道:“三年后,吴国公主出嫁,只怕就算是正常的排场,也得是公主中的第一人了。”

林沫“嗯”了一声,道:“皇上不打算继续抬举宋家了。”

两人正说着闲话,变故骤生。

吕王妃的血随着她的身影一道高高扬起,艳若夕霞,绝望凄厉。

煕元帝即位后,太史院这么写吕王妃之死:“孝宣太子薨,齐王逼杀孝懿太后。”

逼杀!

林沫原本在外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同拥挤奔跑起来的人群吓得有些不敢动弹,扯住了水溶一个劲地要往后退,只是恍然间像是看到了花霖,抱着他曾经端庄明艳的母亲鲜血淋漓的头颅忘记如何哭泣,竟是想起瑞文来,一咬牙,不退反进,不顾什么规矩礼貌,推开层层人群,有些踉跄地挤到了中间去,好在现在一团乱麻,也没人记得拦下他。

齐王跌坐在地上,脸色惨白,一个将过而立之年的壮年男子,竟似个小孩儿一样大声嘶吼“不是我,我没有”,花霖果真跪坐在母亲尸体旁,抱着吕王妃的头,目光痴傻,万念俱灰的模样,林沫惊得捂住了嘴,片刻才打开水溶要拉他的手,一个箭步冲上去,把花霖抱入怀里。水花霖怔了半晌,看了他好久,才尖叫一声嚎哭出声音来:“先生——”

林沫一颗心登时把所有纠结都软下来,把孩子抱进怀里,轻轻拍着哄道:“别哭了,别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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