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走之前会去看他,”祁凤渊停顿片刻又道,“要把他带回江家吗?”
“不必,照水说逐火不想回江家,就让他待在那儿吧。”虞九阳取出一样东西递给祁凤渊,“照水魂散后留下的,你把这个和他同葬,就当作是照水在陪他,想来他会很欢喜。”
祁凤渊捧在掌心,那是一朵已经枯萎了的红花,红花的枝叶间缠绕着一团染血的红线,红线半截微微泛着褐色。
“那师兄,”祁凤渊声音艰涩地问,“也不想回家吗?”
“不了,”虞九阳笑道,“生前事尚捋不清呢,哪管死后葬何方?青山是处可埋骨,这天大地大,与我而言都是一样的。”
虞九阳言行中多了份豁达,那些困顿骤然消解,他迈出了自困的囚牢,反而劝慰祁凤渊道:“连洲会陪我到最后,你去做自己的事吧。”
祁凤渊心中怔怔,问虞九阳:“师兄还有遗憾吗?”
虞九阳朗笑摇头道:“没有了。”
祁凤渊又在心中问自己:“我还有遗憾吗?”
似乎也没有了。
天大地大,人命如浮游,皆是逆旅过客,在何处都是一样的,只要连瀛陪他到最后,只要连瀛过得好好的,只要连瀛……
那就……什么遗憾也没有了。
“师兄,留我的人究竟是谁?”
虞九阳静静地望着他:“凤渊,你心中不是已有答案了吗?”
“该走了。”
祁凤渊正要说些什么,便被连瀛打断。祁凤渊盯着虞九阳欲言又止,却又不知还能说些什么。
祁凤渊自小可以说是被虞九阳带大的,虞九阳第一回下山那天,也是他们两人第一次分别的日子。祁凤渊坐在山门石阶处,掌灯掌了整整三夜,才等回虞九阳。再往后,师兄弟二人又不知分别过多少回,可独独这一回让祁凤渊回想起了两人第一次分别的滋味。
虞九阳道:“该走了。”
“嗯。”
祁凤渊应声,转身同连瀛向渐渐收拢的气团走去,一只脚刚迈入气团内,忽而祁凤渊回过了头,朝虞九阳郑重地说道:“师兄,我走了。”
虞九阳单手抱着连洲,连洲不知何时醒的,皱着脸也看了过来,而虞九阳一如两人曾经分别过的许多次一般,含着笑,却不再送他了。
气团拢合,了无踪影。
虞九阳又在原地站了许久,看了许久,想了许久。直至天母阁隆声大作,虞九阳才抱着连洲离去。
连洲小声问道:“九阳,天母阁要塌了,我们要去哪里?”
“你想去哪儿玩?”
“我想同你一起,在哪里都行,不好玩儿也行。”连洲摇头,趴在虞九阳肩头,笨拙地轻拍他的背,拍着拍着,哭了起来,“九阳,有我陪着你,你千万不要难过。”
“我不难过,”虞九阳迈着步子,身后是不断倒塌的砖土石块,在破碎的声音中,虞九阳又轻声喃道,“我没有资格难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