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逢金里这位丁掌柜却遗憾地告诉她:“东家去外地办差,一时半刻回不来,不过小的一定把邱小姐的话带到。”
原来陆司怀不在京城,那就只得等。好在宋三娘的婚事也不在这一两天,倒不十分着急。
十月末的一天中午,邱静岁用完膳回到课堂练习的时候,发现龚画师坐在上首撑着脑袋打盹。他眉头攒紧,鼻翼翕张,花白的胡须被呼气吹得颤颤发抖,另一只执着蒲扇的手搭在案桌边不动。阳光透过窗格洒进室内,全然一派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景象。
细细观察了半晌后,邱静岁提起笔,悄悄在纸上勾勒这幅画面,因为画的太专心甚至没注意到中途龚画师懒散地半睁开眼瞥向她,然后又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阖上了眼皮。
这幅画花费了她至少有大半个月的时间和心力,等到终于画完后她才鼓足勇气忐忑不安地拿给龚画师看。谁料对方一眼看过便面露惊喜,越看越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到最后直接拍案大笑起来。
虽然在他眼中邱静岁的画工还有些稚嫩,但她对人物的描绘生动至极。画上的自己虽然是静止的,但给人的感觉却像是下一刻就要打着哈欠睁开眼一样。
更令人叫绝的是有别于传统工笔画的样式,这名学生居然尝试用画笔绘出光线的明暗效果。
在画中,他是有影子的。
龚画师兴奋得像个孩子一般,下午的课也不想上了,叫她们自己临摹练习,自己拿着邱静岁给他画的画翻来覆去地琢磨。
病愈的崔宓不知什么时候走到邱静岁的身边,她面色苍白地请求邱静岁将画阴影光线的技巧交给自己。
邱静岁不好意思道:“我也只是略懂皮毛,崔小姐别嫌弃。”
崔宓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笑容一闪即逝:“多谢邱小姐了。”
下课后,邱静岁准备离开时,龚思道叫住了她:“邱小姐,明日午时后你来同淮街找老夫一趟。”
明天本来是休息不上课的,邱静岁疑惑地问:“敢问老师有何事需要学生跑腿?”
“哈哈,”龚思道将画收好,“好事。”
次日她找到龚思道才知道对方说的好事居然是应定安公主的邀请去公主府为其画像。
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邱静岁当然不会拒绝。
再次来到公主府,邱静岁已经不像上次那般紧张,等被穿金戴银的一位丫鬟领入正堂,她第一次近距离看清了定安公主的面容。
她是一位三十多岁,保养得宜的中年妇人,衣着华贵,举止优雅,一双眉眼生的极为端庄,陶衡跟她长得有五分像。
瞥见龚思道身后的邱静岁,定安公主还熟稔地问了一句:“这是龚先生的女弟子?”
龚思道笑眯眯地闪身,让邱静岁自己回答。
“小女邱静岁,是京兆府司法参军邱元思之女,如今正跟随龚先生学画。”
定安公主笑道:“能让龚先生带出来,必定有过人之处。”
龚思道将邱静岁给自己画的那副画也带了出来,他缓缓展开给公主欣赏:“邱小姐于人物画像上确有天分,公主请看。”
定安公主看着画,从开始的不以为意到目不转睛,她惊喜地问道:“这是邱小姐画的?好新奇的画法。”
“正是邱小姐所画。”
公主十分喜爱,立马改变主意要用这新画法给自己画像。
给龚思道画画是不用完全一模一样的,可以允许瑕疵和错误存在。绘画过程中邱静岁也根据记忆增添修改了不少地方,但给定安公主画画却一丝不容有错。这个过程可能要持续上个把月才能画完。
但邱静岁并未过多犹豫就应承了下来,她需要一个宣传的途径,从定安公主的身份地位、人脉关系来看,她几乎是最好的人选。
另一个原因倒有点惭愧,如今没有人见过更精湛的此类画像,那邱静岁根本无需做到登峰造极便足以让人惊艳。
今日需先同公主敲定下画像时穿着的衣物首饰,在这个过程中邱静岁特别注意公主的喜好和关注点,以及她脸上的表情变化,如此方能更好地帮助她绘出人物神韵。
定好后,公主命她从明日起下午未时过来画像,邱静岁刚要领命,就听院中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她转头看去,发现却是陶衡穿着一身深色的胡服大步走进来。
他先朝公主行礼,回头同龚思道说话时才发现他旁边竟然站了一位熟人,意外地问道:“邱小姐,你怎么在这?”
公主奇问:“你怎么认识她呢?”
“回母亲,儿子之前在围场同邱小姐打过几次照面。”
陶衡了解过来龙去脉后,恍然大悟,赞叹她的画技卓然。在邱静岁临告退时又问:“邱小姐若不会养马只管来找我,我叫围场的管事去给你照看。”
“多谢陶公子好意,胭脂性情温顺,倒不难养。”邱静岁笑着婉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