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弈却不为所动,只看向文脩:“文将军可有什么想说的?”
“末将违反军令,甘愿受罚。”少年俯首再拜,神色平静。
无论有什么苦衷,错就是错,没有任何逃避责罚的理由。他从小就这样被教导着长大。没有人会听解释,只能自己担下一切的后果。
只是很多时候,哪怕前方荆棘坎坷,该走的路也还是要走。过去如此,未来亦如此。
*
两个军校依言上前,却也不敢当真把九宫楼主架出营帐。文脩闭了闭眼,自己起身走出了中军帐。
林弈环视众将,淡淡道:“诸公随我前去观刑。”
这一次再没有人劝阻。王爷铁了心要用九宫楼主整肃军纪,他们再拦也无用。众人心知肚明,报门入是报给寻常军士听,杖责却是打给他们这些将领看的。
众将跟随林弈到了帐外,文脩已经解甲褪衣,跪于刑台上。行刑的士卒手拿刑杖,分立两旁。
林弈刚要吩咐行刑,只是不经意看了台上人一眼,却蓦然顿住。
少年身上,伤痕累累。
鞭伤、棒伤、藤条的痕迹、烫出的烙印;刀伤、剑伤、暗器的痕迹、野兽的抓痕……
肩上、背上、手臂上,处处都是新旧交叠的伤痕。
触目惊心,观之可怖。
林弈能看见的,旁人自然也瞧见了,不少将领都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们这些人镇守边陲厮杀疆场,负伤流血实乃常事,可任谁的身上也没有这样多的伤疤,任谁也没有这样惨烈的经历。
九宫楼主一战封神,素来为人所津津乐道。只是谁也没提过,他究竟经受了多少磨难才能有今日的盛名。
林弈定了定心神,吩咐道:“行刑。”
*
碗口大小的刑杖压着皮肉砸下去,发出沉闷的声音。少年扶着刑架的手指微微一紧,身体却纹风不动。
一杖下去,一道檩子。刑杖接连不断地落下,少年脊背上的红肿很快连成一片,不过二十杖,少年背上已再无半点完好的皮肉。
执行军士再次抬起刑杖,压着伤处打了下去。少年不自觉微微一抖,旋即又稳稳定在原处。
一杖下去,一道血痕。少年却只垂眼看着地面,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不多时,四十杖行毕,文脩背上已是皮开肉绽,鲜血迸流。
众将欲上前搀扶,然而只向前踏了一步便看见文脩松开刑架,自己撑身站了起来。
他抬起头时,众人才发觉这四十军棍对于九宫楼主而言也并不轻松。少年素日里就较为苍白的面容此时愈发少了几分血色,额前的碎发已被冷汗濡湿。他不是不疼,只是太过善于忍耐。
文脩起身,一步步走到林弈身前,屈膝跪下。
疼,自然是疼的。只不过这种程度的疼痛,他早已经习惯了。血狱九炼第一炼就是熬刑,他虽不喜,却也不惧刑罚。
只是……裸衣受刑,杖责示众,何其屈辱!他幼承庭训家法森严,他在九宫楼十年出生入死,也从没落到过这般境地。
可又能如何?他违令在先,王爷想用他
=请。收。藏[零零文学城]00文学城努力为你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整肃军纪以儆效尤,他也唯有配合而已。
少年长拜于地,脊背上的鲜血淋漓瞧得人愈发心惊胆寒:“末将谢王爷责罚。”
林弈看着文脩,竟一时有些失神。
军中没有谢罚的规矩,文脩是第一个。而上一个跪在他面前谢罚的人……是他的长子。
林弈不开口,文脩便一直维持着叩拜的姿势,待林弈回过神来,文脩依然伏跪在他脚下,没有移动分毫。
“不必多礼。”林弈听见自己的声音慢慢响起,“回营休息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