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底下居然有这种血口喷人的事,当时自己明明是毫无防备、被人从身后一脚踹倒,程俊明瞪大了眼睛,还要争辩,可警察心中已有了倾向性,小旅馆又没监控,最终还是没能确定他们是否故意出手。
“这个人我们会拘留,两台手机我们都要留下,暂时不能还给你们。另外,在这里写一下基本信息,报一下你们监护人的联系方式,我们通知他们来接人。”
李松挣扎了一下:“不能自己回家吗?”
“你们是未成年,当然不可以。”警察说。
“那我们这也算正义行为、好人好事了吧,和我妈说的时候,能稍微表扬一下吗?不然害她大老远跑来警察局,她一定以为我犯事!我的脸搞不好要吃皮鞋了!”李松不放弃地争取道。
绷着脸的警察终于忍不住被他逗笑,最后说:“尽量吧。”
挨个报上电话,三个人被安置在调解室中,已经是午饭时间,每个人被发了一只面包。还没坐下,陈西昀不知怎的又出去了一趟。隔着窗户,于夏看见他对那个打电话的警察说了些什么,而后,拿过电话自己拨起号来。
警察局内十分整洁,白墙上刷着令人心安的蓝色,玻璃门外映出属于夏季的绿树,明净光线下,陈西昀站在桌旁打电话。身穿蓝色短袖制服的警察坐在旁边,肩头警徽闪闪发亮。
恍然想到那天课间的对话,陈西昀说自己不会去当偶像。那么,是想要做警察吗?毕竟,男生是这样缜密、明朗,又具有正义感。
心中这样想着,忽然听到李松唉声叹气。于夏也不由得又想起妈妈。平临离家好远,妈妈接到电话肯定匆忙赶去请假、再四处找车过来。并不后悔做了这样一件事,可这种给家人添麻烦的心情,无疑也令她十分难受。
于夏低头坐在蓝垫折叠椅中,手指不安地在膝上绞紧。满脑子乱糟糟的,恍惚中听见李松问:“你去找警察说什么?”
愣了下抬头。陈西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眼前。
男生就近拉过一张椅子,就这样反着坐在两人面前,似乎很享受吊人胃口的感觉,他故意慢悠悠的,在李松耐心快耗尽时又点到为止,笑容灿烂一扬眉:“我说,岱山离这里太远,我爸妈来一趟把我们都带走就可以了,也让他们和你们家长说了。阿姨不会来。于夏,你妈妈也不会过来。”
“我靠!!!”正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的李松一愣,随即欣喜若狂,抓住了陈西昀垂搭在椅背的一只手猛的上下摇动起来,“陈西昀!你简直是救世主!!”
男生被肉麻得不行,好气又好笑一下往后站起来:“少来,把你爪子拿开!”
“不行!拿开了不能表达我的激动!”
于夏一颗心也扑通落回了原地。毫不夸张地说,真的有“被救了”的这种感觉。两个男生打打闹闹,没个正形,很快引来值班警察教导主任般的敲门,顿时坐回原处,不再吭声。过了下,又不约而同笑起来。
“我刚才就在想,我们运气真不错啊,”没了老妈即将驾到的压力,李松活泛得不行,“看你跟他发消息的时候真的紧张死了,生怕他不上当。”
要是程俊明起疑心、犯个懒,或者,由于别的什么倒霉原因,没有给他们送炭过来。那么同样的招数不可能使用第二遍,他们可用的证据,或许就只剩下单薄的聊天记录了。
“这样应该能够判得重一点吧,听说,他们会去查他的电脑。”于夏轻声说。
从抓住程俊明到分开询问,现在三人才又聚到一起,彼此交流着心得,向来内敛的女生也止不住微微地兴奋。铺垫许久的事终于在今天落下句号,大家的努力真的没有白费。像被一束光照到,心情也变明朗。
外面忽然骚动起来,有什么人大吵着又被镇压,很快,这间调解室的门便被推开。不用警察们说,三个人自觉走出去,和叉着腰随时准备干仗的大妈们擦肩而过。作为出名的难缠对手,大妈们并不买警察的账,调解室里不一会儿就响起“砰砰”的拍桌声。
李松竖起耳朵听了会儿八卦,似乎是十分鸡毛蒜皮的事,很快觉得无聊:“我们就这样傻站着吗?”
习惯了按照大人吩咐做事,让她在原地等,绝对不会走出超过半米。于夏不知道除了“傻站”还能干什么,下意识抬头露出征询的目光。
陈西昀靠着墙,思索后,像是有了主意,露出那种准备违反规则的笑容:“念湖去不去?”
循规蹈矩的女生,第一反应不再是“这怎么可以”。
这一刻,恍然记起小学语文老师讲成语的场景。“冒天下之大不韪”七个字写在黑板上。那时的语境已经有些模糊。时隔多年,竟然一下子明白了类似的心情。只要有人一起的话,做坏事也没关系。
三名高中生悄然往门口移动,假装站在那里透气或者看风景,某个瞬间,趁警察们忙碌着没留意,忽然奋力朝公交站台奔跑起来。当然,也没忘“懂事”地留一张字条在原地。至于什么时候被发现,那就不属于他们操心的范围了。
一出警局门,陈西昀便向前奔去。没有拿出冲刺速度,可擅长长跑的男生本身短跑速度也不输人,转眼就甩开其他人一大截,风呼呼从耳旁掠过,某个时刻才察觉到不对劲。
停下来转过头,陈西昀倒退着走,笑着朝满脸写着“我靠你小子是要独自逃跑吧!”的李松抱歉抬了抬手,视线向后,又落到了女生身上。
短发在风中飞扬,线条流畅,白色衣角像雪片那样飞起来,如同初飞的青鸟,怯生生的,却依旧张开单薄的翅膀。,